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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宁妃娘娘 ...


  •   浣溪沙
      生怜瘦减一分花,谁将青鬓斗霜华。美人幽恨几时平。
      忆来何事最悠悠,不量前生梦繁华。劳人何至一世休。

      已入深秋,黄叶簌簌,若容在祭坛已喂了一月寒鸦。
      祭坛离东北角楼很近,她每次远远望见那角楼,感慨油然而生:生死只在那里的一瞬之间。如今自己尚在人间,每次路过角楼,总忍不住想起文世清,想起他的大恩大德。
      喂完寒鸦,若容拂净石凳落叶,取出陶笛坐下,吹奏起宫里奴才间流行的一首小曲:清平乐·紫禁秋。

      清平乐·紫禁秋

      月随暮早,
      瑟瑟秋风道。
      残柳凉夜鸦愈闹,
      环佩叮咚吵。
      思人今归何处?
      朱华紫禁重深。
      惜晚妆楼人静,
      孤影对还觞。

      “你为什么吹这首曲子?”
      若容循声朝门口望去,是生面孔,看装束估计是个侍卫。
      “这首清平乐如此伤感,你为何要吹这个?”那人愣愣望向她,有些神经质地问。
      “这是我在宫中唯一学会的曲子,奴才中人人都会唱,个个都能吹奏,为何我不可以?”
      “不,你跟他们不一样,”那人顿了顿,叹了口气,“你的曲调极其悲凉,比作这首曲子的人,吹得还要悲凉。”
      “是么?作这首曲子的人是谁?这样好听的曲子,不知是怎样的风流人才作出?”
      “她,”那人神色有些异样,“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哦,原来是位前辈作的。”
      “不,在我记忆里,她是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虽过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那人越说越感伤,眼角有些湿润。
      “哦,她原来是乐工坊的人吗?”
      那人一愣,“不,不是。”
      “她叫什么?长得什么样?”
      面对若容询问,那人忽有些不自然了,“嗯,嗯,你吹得很好,你以后一定可以进乐工坊的…..”那人匆匆走出院落。
      若容心下奇怪,忙追了过去,可他背影早已消失在宫巷深处……

      时过几月,若容老实本分,勤劳能干,与神鸦相安无事。
      “你就是是乌雅·若容?”内务府公公来到祭坛传令:“景福宫的宫女殁了,你以后就代替她去景福宫伺候宁妃娘娘,祭坛的活儿,我自会找别人负责,知道么?”
      “是,公公。”

      时近年关,皇宫上下张灯结彩,爆竹震天,好不热闹。然而,这热闹之景却与景福宫没半毫关系,这里依旧日日冷清,年年萧瑟,因为景福宫乃是紫禁城中的一处冷宫。

      天簌簌地下起小雪,渐染得宫廷一片惨白。或许只有在这时候,紫禁城才是最干净的地方。景福宫荒凉依旧,就算下雪,也掩藏不住它的萧瑟寂寞。庭院中一棵百年老槐,棕黑色枝干直刺天空,似乎像有人在向天指戟而问,诉说命运对己如何不公。

      若容正在庭院扫雪,料不到景福宫来了位访客,正是文世清。
      若容一喜,心不住怦怦乱跳:原来,这位文乐师竟是宁妃的娘家表弟。
      文世清给宁妃带了驴打滚、蜜三刀、酱三鲜等京城特色小吃和日常所需用品。宁妃一改往日忧郁神色,谢道:“我在这里衣食不愁,烦劳表弟挂念。”
      文世清心知表姐虽每月都有银钱供给,可内务府上下总会趁机苛扣,东西到她手里,所剩寥寥无几。
      文世清指着若容,道:“这位姑娘与我是旧相识,今日难得再见,原来她在你这里做事。”
      文世清便将他在东北角楼碰到若容之事向宁妃讲了。原来那日,文世清正是从宁妃居所出去,途经东北角楼,才巧遇到若容。

      转眼除夕便到。除夕之夜,景福宫冷冷清清。
      若容陪宁妃一同过节,宁妃对她戒备之心大减,坐在旁边,静静望着她剪窗花。
      “若容,咱们说说话吧,我好久没跟人说话了。”
      “是,宁妃娘娘,您在这里住多久了?”
      “在这里有多久,我都不愿去想了,只记得那年皇上铲除鳌拜,清理余党,我就被人陷害,贬到这里来了。”

      “娘娘,待会儿内务府放烟花,你说这紫禁城里的人是不是都能看到?”
      “连我这最偏僻的景福宫都能看见,皇宫里还有看不到的地方么?” 宁妃苦笑,“你问这干什么?”
      若容笑道:“我想我在宫中的姐妹了,如茵、小雯,还有紫月,她们也能看见烟花,真好。”
      “哼,姐妹?”宁妃冷笑,“什么姐妹,人与人之间,不过是一场利用,面对利益,她们最终会撕掉伪装,再好的姐妹也会变成仇人。”

      “我不想这些,”若容起身,将窗花展开,细细端详,“其实在景福宫的日子挺好,就这样再过十年也不错。”
      宁妃面对这不思进取的小宫女,不知该赞该骂,“对你来讲,或许在这儿的日子确实安稳。但景福宫是我的噩梦,我真想离开这儿。”
      若容似乎没听到她讲话,自顾自言语,“娘娘,您说今晚文大人会在宫里吗?”
      宁妃思量道:“晚上清音阁唱堂会,乐工坊自然是少不了的,他应该还在吧。你这小丫鬟想他做甚?”
      “我,我,”若容不知该怎样回答,“我没想他。”
      “哦,你心里有他,对不对?”
      “不,不,不是,”,若容羞红了脸,忙调转话题,“娘娘,我给您吹首曲子吧,是我进宫后学的,叫清平乐·紫禁秋。”

      陶笛悠悠,曲尽悲凉,令人神驰。
      宁妃沉浸半晌,才回过神来,“吹得真好,可比作曲的人吹得还要悲伤呢。”
      若容一奇,“哦?你也认识作曲的人?”
      宁妃道:“在宫里久一点的,都认识她。你也知道她?”
      “我是从一个侍卫大哥那里听到的,他也说我吹得比作曲的人还要悲凉,但我问他作曲人是谁,他却不肯说。”
      “嗯,在宫里,她的名字是个禁忌,无人敢提。紫禁城中,或许也只有我这被幽禁的冷妃,还敢提一提她。”
      “娘娘,那个人虽是故人,可有什么不好提的?”若容歪着脑袋奇问。
      “嗯?你怎知她已离世?”
      “是那个侍卫告诉我的,他还说,那个人死的时候跟我差不多大。”
      “他怎敢说这些!”宁妃脸色大变,凤目圆睁,“真是太大胆了。若容,你听着,那人在宫中是个禁忌,连太皇太后都不愿意提及,你以后不准再说了,知道么!”
      “哦,知道了,”若容扁嘴小声嘟嚷,“真是的,那个侍卫真是害人,跟我说这些,还说在他心里,那个人永远……”

      “嗯?”宁妃听到她嘟囔,忽兴趣陡起,“他敢跟你如此说?他还说什么了?”
      若容努力思索着,“他说我吹得很动听,还说我以后一定能进乐工坊……”
      “嗯,那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以后就再没见过了。”
      宁妃忙问:“他相貌如何?”
      “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黑不白,这,怎么形容呢……”若容努嘴为难道。
      若容回忆着,宁妃侧目朝她仔细端详,蓦地发觉她眉宇之间,似乎有那个人的影子。
      宁妃心头如被重物敲击,双手冰凉,身子微微颤抖,“若,若容啊,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若容已回房安然睡下,宁妃却辗转难眠。一个邪念在她心头涌动,渐渐决定成型。她越想越兴奋,愈来愈难以入眠,腾地坐起身来,披上外套,在卧房兴奋地来回踱步,一颗心怦怦乱跳。
      停步驻足,她笑了,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笑容,笑得那样惨淡,那样诡异,又是那样令人心碎。

      次日清晨,若容过来请安。宁妃见她,精神一振,却又极力装作若无其事道:“若容啊,你我在景福宫闲来无聊,不如这样,我教你琴棋书画,打发时间如何?”
      若容欣喜不已,“好呀,我这多日正愁无事可做呢!娘娘,您快教我吧!”
      宁妃笑道:“教你可以,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我们要姐妹相称,你不许再叫我娘娘。”
      “可是,娘娘,您毕竟是娘娘啊!”
      “你这样说话可就生分了,听话,叫姐姐!”
      宁妃这一转变太突然,若容一脸为难,“可是,可是…….”
      宁妃拉住她手,“没什么可是的,听话,叫姐姐!”
      “嗯,嗯……宁妃姐姐……”

      这二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冬去春来,若容自是进步不小。
      文世清偶尔过来探望表姐,见若容勤学苦练,默然不语,暗露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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