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只鸟儿去骑马》原形是灯

2、【2】

　　出了戏院右拐，街角是永新百货公司，旁边的咖啡厅是北平城里独一家，青合会的产业，归白家的大小姐管着。程老板改当老板不唱戏后，也赶起了时髦，跟着客人要吃咖啡。
　　金四阙好不容易休息半天，被打发了来买咖啡。倚着柜台照着亮闪闪的玻璃镜面橱挪着头发上的发夹，余光一瞟，眼里装进了一个熟人。
　　“那是九爷？”
　　“啊。”这小姑娘是戏院的新人，戏院是九爷的场子，反而不认识九爷？怪了。
　　金四阙从胸脯里摸出贴着里衣藏着的银元，那是咖啡厅里做半年的工钱。
　　这枚银元，让给九爷送咖啡的人变成了金四阙。娇滴滴的小姑娘把咖啡放下后，却没走，指着桌上细颈玻璃瓶里的一枝粉红玫瑰，问起了帽子放在手边的男人。“九爷这花送我可好？”
　　借着这由头抬起眼来，这才看清了个正脸。
　　冯九爷四十五的年纪，三十五的脸，没有一丝白头发，往后顺捋的大背头，鬓角剃得平整清爽，总是穿黑绸的立领长衫，戴礼帽。看着她的眼神清明柔和，眼角有细纹，还有一颗黑痣。唇角似乎总是翘着的，天生带笑，让四阙这一眼也没弄明白，他是笑了还没笑。
　　“坐。”他声音浑厚，一个字也唱得慢条斯理。
　　金四阙好歹也在上海混了那几年，知道眼前的男人在看戏。年轻的小姑娘来搭讪，或多或少总有些目的。她也不躲，只是第一回这样主动热烈，紧张得一会儿手扶花枝，一会儿拔着花刺。“我是戏院新来的金四阙。”她握着花茎把名字写在桌上，刚落完最后一笔，却被男人伸手就抽出了花。
　　“喝什么？”他把花压在手下，提起杯耳吃了一口咖啡，再问她。
　　金四阙讪笑了两声：“出来急了，坐不久。以后……”
　　冯九看着她一笑：“你一个小姑娘，来北平不容易，以后能来就来。只是要唱戏，咖啡要少喝。”
　　金四阙脸上登时红了，她晓得自己唱得不好，但她不晓得，冯九没别的意思。她只当他每一句都是话里有话的，却已经下不了台，既然都已经坐到了这儿，该说的话总要说完。
　　“程老板说，要九爷说好，才算好。”
　　“嗯，去吧。”他回得不咸不淡，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小姑娘心里有点急，却又不好意思一说再说。柜台的铃响了，要拎了走的咖啡都准备妥当了，她再一看厅里的自鸣钟，也是该回去的时辰。她啪一下站起来，不伦不类地鞠了个躬。“四阙等您。”
　　抹了一把汗，她隐隐有些后悔。
　　青合会的二把手，几十年风里浪里滚过来，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人没见过，要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卖小聪明？
　　金鸟儿啊金鸟儿，你一心想着一鸣惊人，怎么就没想着枪打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