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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案起:冷师爷(四) ...

  •   公孙锦放下车帘,目光残余着不赞同、震惊,“那肖县丞当真胡作非为……殿下可看见……”

      “看见什么?”花问鼎舒口气,继续淡定地摆弄右腕上的珠串。

      “官家女子也最多粗识百字而已,多则有损妇德。”公孙锦直接点出,“而此处女子不光普遍识字,还敢抛头露面与男子争利。只怕是肖飞裘此人品行不端,未能遵循朱学士倡导之道……”简直民风沦丧、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花问鼎目光沉沉并未发表言论,颇有深意意有所指说:“此地应无江湖门派,却地处偏僻与虬族比邻而居……又兴许新政尚未执行至此地。”

      罗元帅曾变法改革,女子的确曾被允许读书、抛头露面做生意,还曾有传闻朝廷要废除纳妾制度……就是现在延续的和离制度也是那时所立。

      可惜罗大元帅通敌卖国于午门被施以刮刑。

      随后朱大学士受到陛下青睐,曲解圣人言重新编排改写,立下朱氏学说,于是“拨乱反正”,女子地位更加低贱。

      其实公孙锦也受着罗元帅恩惠,身为庶民竟是也有官袍加身一天。而不是眼巴巴看着王公子弟读书,自个却不被允许认字。

      公孙锦显然并不领情,心思百转,暗道:殿下的话里话外似是倾向罗元帅的变法革新,难怪陛下要……

      公孙锦重复道:“新政未至……”,一贯随和的笑容收敛,一向随和的眼神透出丝丝异样,低头遮掩异样神态,抱拳假装羞愧道:“殿下言之有理,学生惭愧。”

      夕阳倾斜余辉遍洒,山里镇衙门外便是主街道,这个时间很是热闹。

      临街茶楼。

      年过半百的孔先生坐在天井大厅中,握着手柄油光发亮的折扇,平仄有声的问着:“我们山里镇人人知晓冷文宇,冷先生!那大伙谁知道他是打哪儿来的吗?他又是怎么被冷老爹收养的呢?”

      全茶楼客人起哄:“我知道,冷师爷是山里神仙赐的!”

      “别胡说!冷先生的母亲是狐仙,父亲是、是……就是修行的大善人,可惜人仙殊途,父母都被天兵抓走了,只能将冷先生送给凡人养。也是因为这样才造福了我们一方百姓啊!”

      “可我听说啊,冷先生是冷老爹救回来的棺材子,那一夜义庄红光大现。随后漫天大雪瞬间停息,要不怎么能想出这么多人间不可见的神奇物件。”

      孔先生摇摇头道:“你们说得不全对。说起冷师爷的来历,就不得不提起十七年前那场差点使得我们全山里镇差点覆灭的暴雪。那场雪足足下了两个月……,官道都给堵了。

      那会儿的山里镇没有这么多户人家,卖儿卖女卖妻仍不能饱腹。大伙过得苦,想走也没有法子。那义庄也都被雪给填满了。这日,冷老爹拿着铁锹在院子里铲雪,就听到义庄外传来一阵飘忽的婴儿哭声。”刻意停顿。

      有客人们开始起哄了:“什么呀!还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我们怎么可能连大恩人的来历都不清楚!”

      孔先生不受影响,继续说:“冷老爹一开始没多想,所以他就没有任何防备之心的推开义庄大门,结果!冷老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茶楼中猛地静了下去,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等下文。

      说书先生一开折扇,压低声音:“那白茫茫的雪地之中,竟然走来一头硕大无比的白色狐狸。那狐狸的皮毛在阳光下流转着银色的光芒。嘴巴里还叼着一个包袱。然后慢慢走近冷老爹。冷老爹吓得是屁滚尿流,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可那狐狸的一双眼睛充满了人性,似乎看出冷老爹害怕,就走到三步远处停了下来。将嘴巴里面的包袱放下了。包袱里传出婴儿的哭声。狐狸趴伏下前身,对着冷老爹磕了三个头,然后甩着大尾巴一步三回头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了。

      等狐狸走了很久,冷老爹才颤巍巍的靠近,打开包裹,露出了个脸色被冻得青白的婴儿,那婴儿便是冷先生!也就是那一天,肆虐的暴风雪,停了。”

      茶楼内无不发出惊叹声,说书先生则捏起茶壶来了一口。

      花问鼎一行人就坐在这间茶楼的二楼,临窗而坐,窗外是充满叫卖声的熙攘街道及近黄昏,窗外街道上的一切都被染做了橘色。

      桌上除了茶壶茶杯,还有一盘才在茂都盛行的糕点——“蛋挞”。

      墨宝站在公孙锦的身后,伺候着这两位大爷。

      楼下的说书先生正说着“白狐公子”的种种事迹:冷师爷其人如何嫉恶如仇,面如恶鬼内心炽热,帮助县丞大人治理山里镇,造福百姓。

      去除被加工得灵异神怪的部分,便是公孙锦前几天晚上看过的案宗:细腻深入到墨迹的破案过程在说书人的口中变成了“日审阳,夜审阴”充满了鬼神色彩;桩桩案件的判决都透着法理无情人有情,最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墨宝被评书内容吸引的向下方天井探身,撇着嘴巴一脸不屑,“说的什么呀?还大白狐狸,直接说是狐狸精得了。”

      四处走动送茶的小二听着了,忍不住板起脸,“客官还请慎言!冷先生可是我们山里镇的大恩人。”

      “可那也不能胡……”在小二的瞪视下,墨宝歇音,作出捏住嘴巴的动作。

      待小二不满的嘀咕走远后,墨宝憋憋屈屈的扭头看公孙锦,“老爷您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

      而公孙锦却是听不见的样子,眉目低垂的品茶,在思考着:说书先生说出的案件的确比案卷上更悬疑,而真正破案的人却指向了那位刑名师爷冷文宇。

      墨宝摸摸鼻子,识趣的站在一旁。

      公孙锦看向对面花问鼎,“……六爷,您看……这事儿可还好?”一个县城,竟是被个师爷掌控了,当真是不成体统。

      花问鼎望着窗外镇子上平和热闹的景象,沉声道:“没什么不好。之前,让一个县丞做……”停顿了下直言道:“堪称下九流的师爷,本也是屈才。”

      公孙锦面容扭曲了一瞬:殿下……学生何时说要招肖飞裘当师爷。

      但既然花问鼎开口了,他也只好将其作为自己跟来山里镇的原因,违心说:“原本学生观其案卷有了亲自考量一番肖飞裘的举动,没想到竟是有意外的收获。”看看这里的民风,冷师爷其人简直是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墨宝听得莫名其妙,暗自嘀咕“老爷与殿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正好花问鼎茶杯中的茶水喝完了,他赶忙上前,提起水壶,为花问鼎填上。

      这时,满大街的叫卖声减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人群们压低了的议论声……

      一盏茶前,冷文宇像往常一样,领着伸着舌头憨态可掬的小家,去“陈家酒楼”打冷老头点名要的梨花白,这家酒楼生意相当不错,小二们都忙得转成轴了。

      老陈满脸堆笑的将酒坛子递给冷文宇,然后又拎出早就包好的熏肉,“冷先生您的酒,还有小店的赠品。”

      冷文宇落在熏肉上的视线微微灼热,这可是她最喜欢吃的,不过……

      她将扇子微开合,遮住嘴巴轻咳一声,凑近问:“真是赠品?”

      冷文宇的眼睛狭长而上挑,只露出眼瞳中间最宽的部分,非常显深沉。于是吃货般的眼神落在老陈眼中也非常的意味深长。

      老陈赶忙道:“真的是赠品!不是贿赂。限量五十块,我一直给您压着这最后一块呢。”想想又解释道:“我们这酒楼生意这么好,也得益于您不是?”

      冷文宇挑眉:“嗯?”,她脚边蹲坐的小家也跟着:“汪?”

      路过的店小二笑嘻嘻凑过来,道:“冷先生您就收下吧!这熏肉还是猪的时候,就发誓要做进入您冷师爷口中的熏肉。可别让我们掌柜为难。”

      “既然这猪这么的有理想,我就收下了。”冷文宇佯装钦佩,非常“为难”的收下了,而后合拢扇子。

      老陈也一起笑了起来,只是笑有苦色,“我那不孝女今年似是不打算回来为我过寿……当真是有了相公忘了爹。”

      冷文宇对陈彤儿姑娘的印象很好,自小就待人和善活泼开朗。只是老陈怕闺女与她接触变得“离经叛道”日后在婆家受苦。

      她和小陈姑娘并熟,只能凭着几面之缘开解:“陈彤儿姑娘一向孝顺,定是路上耽搁晚了些。”

      冷文宇与哀怨的老陈告辞后,提着酒坛和熏肉,领着脖子系着铃铛的小家,准备从东城门出城,回家。

      结果才走到茶楼下,就看到东城门那边迎面走来一群人——

      穿着褐色短打的牛大牛二推着一架盖着崭新白布的平板车,干爽的白布下凸出人形,据大小形状来判断是个矮个的瘦弱姑娘。

  • 作者有话要说:  “官家女子也最多粗识百字而已,多则有损妇德。”化用自《颜氏家训》主张“妇女只许粗识柴米鱼肉数百字,多识字无益而有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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