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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长的烦恼 ...

  •   某天清晨,夏爸爸的视线从报纸上移开,落在饭都顾不上吃、只叼了块面包夺门而出的夏之语身上,好像突然才发现,自家宝贝已经十岁了。
      夏之语不懂得十岁的含义,只知道明年就要上初中了,这让她异常兴奋,她终于可以趾高气扬的对夏之航指指点点:你这个狗屁不通的小学生!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乐上一整天。
      夏之语前脚踏进教室的门,后脚方老师就到了,开始点名。美丽的双眼平静无波的擦过正取下书包的夏之语,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若是哪天点名前在教室看见夏之语,那才叫奇怪。点完名,开始早读。夏之语双手立起课本,哇啦哇啦扯着嗓子读书,眼睛却始终黏在方老师身上,等老师一离开教室,她立马勾下头,和右边的女同桌议论周末在家新看的韩剧。
      林和清百思不得其解张口李白闭口李贺的夏之语缘何迷上了多年后被她称为棒子剧的韩剧,每次她口沫横飞地向他大讲特讲,他都不耐的打断她,“那种一点科学一点逻辑都不讲的东西只有你们这些无知的女生才看。”说完,也不管夏之语又是叉腰又是跺脚控诉他性别歧视,他捧起书,继续潜进他的海底两万里去。那个神秘莫测、澄澈透明、湛蓝如洗的海洋世界令他沉迷,那么多未知的科学奥秘等着他去探寻,他才没工夫关注那些无聊的事物。
      夏之语对韩剧的迷恋其实非常短暂,前前后后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多年后,躺在C大温暖舒适的学生公寓慷慨激昂的大肆痛批思密达的夏之语,一想到少不更事时竟如痴如醉看过那么多部棒子剧就恨不得抱块豆腐撞死。其实她一直不好意思跟人说,当年之所以迷上韩剧,是因为有一次看到有个韩国男演员长得很像林和清。然后,她一发不可收拾地看了这个演员的好多部电视剧。有一天她突然急刹车一般厌恶至极,再不看了,起因是一篇报道。她在家里报纸上看到了那个演员的名字,便仔仔细细看起来,报道上说那个演员未成名时经常遭到经纪公司毒打,最惨的时候带着面具登台演出……
      她一阵恶心,这个男的太没出息了!被打都不会还手么?一点都不像林和清。林和清打起人来虎虎生风。外校那帮男生欺负她们女生,林和清路过,飞起一脚踹在为首的大个子身上,疼得他满地打滚。平素文文静静的林和清那天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撼,他怒发冲冠的样子怎么形容呢?很威风,小学生的夏之语搜肠刮肚想出来这么个词语。
      韩剧就这样同夏之语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如同她喜欢过的每一样事物。

      第二年的6月,夏之语光荣的与小学告别,考上了A市最好的中学。通知书摆在面前时夏妈妈满脸不可思议,以无比震惊的目光看着骄傲的像只大公鸡的夏之语从冰箱拿出一盒哈根达斯大摇大摆出门。
      夏之语是蹦着下楼的,她迫不及待想想向林和清显摆,几个星期前他还讽刺她考不上。可当她旋风似的刮到林家楼下时,映入画面的却是拎着大包小包下楼的林和清。
      “你去哪儿?”她咬着雪糕棍问。
      林和清指指旁边的小汽车,汽车门前还站着一位阿姨,正对他们笑。
      “我爸妈来接我。”
      林和清的父母以前在外地工作,今年调回本市,今天是来接他的。
      夏之语突然很不痛快,具体哪种不痛快她说不清,反正之前的兴高采烈全没了。她扁嘴,“那你还回来么?”
      “回来干什么?”林和清洋洋挑眉,白玉的面孔在穿透枝叶缝隙的阳光的抚触下,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犹如迎光飞翔的天使,懒懒道,“回来继续被你欺负?我才没那么笨。”奔到车门前,还不忘回头冲她喊一嗓子,眸中抑制不住的兴奋,“我走了,以后你再也打不到我了!”
      那天夏日的午后,太阳格外灼人,蝉声特别刺耳。一股无名的燥火在夏之语腹内乱窜,脏腑都烧化了,她拿起还剩大半盒的哈根达斯向头顶的树干撂去。可惜没砸下讨人厌的蝉,自己反被直直下降的哈根达斯浇了一头,一摸,一手的冰淇淋。她呜呜的哭了。

      不过没几天,她就被爸爸新买回家的书吸引了。有唐诗宋词元曲、古典小说,也不管看懂看不懂,她只管拿来看。在字典和妈妈的帮助下,竟看完了《三国演义》,还背完了一本唐诗。
      恼人的蝉鸣中,暑假已经过去一半。一天,夏之语去找娟娟,走到小花坛要拐弯时撞上了胖大海。
      “干什么去?”咋咋呼呼一向是她打招呼的方式。
      “去和清家,他约我去看新买的碟子。我妈还让我给他带礼物。”胖大海晃晃手里的袋子,新鲜的提子躺在里面酣然大睡。“跟我一块儿去吧,他家房子可大了!”胖大海琥珀色的瞳仁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那所大房子是他家的。
      “好呀!”她满口答应,一口恶气倒提至嗓子眼,好你个林和清,请胖大海去凭什么不请我?!她要讨个说法!

      A市是本省省会,夏之语和胖大海住的地方叫市委大院,林和清父母住的地方叫做省委大院。在夏之语看来,不都是大院么,干嘛要分开还分得这么远?他们在公交车上坐了半个多小时,从城市的这一头拉到那一头。那时A市交通还远没到堵死人的地步,半个多小时足以从四至中的任何一至到达另一至。
      进了林和清住的大院,夏之语张目四望,是比她家在的那个院子大,树多花也多。胖大海领着她上了一栋很漂亮的小楼,叫不上名字的绿藤植物爬满了一整面墙壁。胖大海当当敲门,里面传来钢琴的声音,接着响起门锁旋转的声音,林和清白皙的面孔出现门后。看到夏之语,不大不小吃了一惊,“你怎么也来了?”
      夏之语眉毛倒竖,张嘴大叫:“胖大海叫我来的!你不欢迎啊?”
      夏之语发誓,林和清要敢说“是”的话她立马掉头就走。显然林和清是不会这么没涵养的,他咧咧嘴角,欠身请客人进来。换过拖鞋进去之后夏之语才瞧见客厅里一个穿白裙子的长发女孩坐在钢琴边,毫无疑问,方才听到的曼妙琴音正是她手指下发出来的。她回头对他们粲然一笑,脸蛋红扑扑的,眉眼弯弯的像月牙儿。胖大海无端的感到局促,眼珠子滴溜一转,迅速将自己打量一圈,心里埋怨妈妈买的衣服真难看。
      林和清拿了提子去洗,白裙子姑娘开口了,软软的嗓音沾了蜜,要是客厅有蜜蜂的话一定会扑上去,“你们好,我叫孟雪,孟子的‘孟’,雪花的‘雪’。你们叫什么?”
      胖大海瓮声瓮气开口,“我叫胖……庞大海。”
      夏之语嘴角狠狠抽了抽,厚道地咬牙没吭声。林和清就损多了,人还没到客厅,笑声已经石头子一般掷来,颗颗打在胖大海绿苗一般茁壮成长的自尊心上,“你叫他胖大海就行了!”
      孟雪捂嘴笑了,探寻的目光朝夏之语射来。夏之语看到她的眼睛比林和清刚洗好的提子还水灵,顿时有些语塞,“我……唔,夏之语。”声音里含着一丝怏怏,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下雨的‘雨’?”孟雪饶有兴致追问。
      “不是!”接话的是林和清,他摘下一串绿莹莹的提子放到孟雪手中,夏之语盯着他们的手看了三秒钟,默默移开视线。林和清戏谑的话语柳絮一样缓缓飘飞,“是语言的‘语’,人如其名,所以她话特别多,跟夏天的蝉一样,从早到晚都停不下来。”
      三人齐齐笑起来,夏之语默默低头,塞了一颗提子放进口中,差点吐出来,胖大海买的什么破提子,酸死了!
      孟雪又问他们平时有什么爱好,不等回答就兀自说下去,“我喜欢弹钢琴,画画,跳舞……”
      “你真多才多艺!”胖大海翘起大拇指夸赞。
      两人开始了关于才艺的对话,孟雪说她钢琴比赛拿过奖,画画比赛也拿过奖……她问胖大海得过什么奖,胖大海傻笑,说什么奖都没得过,又开始不住口的夸赞孟雪。林和清也不时赞扬几句。
      夏之语托着下巴不吭声,孟雪讲得那些她完全不感兴趣。其实她想说她最近正热衷收集罗列古代诗人的字号,并且有了发现:有些诗人的字是一样的。比方子美,光她知道的就有两个,一个是杜甫,一个是苏舜钦。要是单叫子美,还真不知道在叫谁,必须冠以姓氏才能区分开来。还有的音一样,比如梦得和孟德。可是孟雪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这些发现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林和清带胖大海去放映室看新买的科幻碟子,夏之语也蹦着跟去。她实在不晓得要跟孟小姑娘说什么,孟小姑娘笑起来都是无声的,说起话就像茶社的茶艺师们提着长嘴壶斟茶,水流又细又缓地注入茶盏,绝不会溅出来一星。可夏之语不是这样的,她不论说话还是做事,永远都是哗啦哗啦的小河,隔几里地都能听见它的欢腾。非但如此,它还要拍湿两侧宽宽的河岸,告诉岸上的一切花草树木,我来了。
      夏之语在宽敞的河床野惯了,她断不能适应长嘴壶的狭窄窒息。

      地球的生物因生化武器泄露而变得畸形,英雄开始了拯救之旅。荧幕上的画面逐渐变得恐怖。在客厅弹琴的孟姑娘甜甜细细的嗓音喊了声“和清”,林和清满目星光地离开放映室。
      客厅随即飘来说说笑笑的声音,继而又想起优美的琴声。夏之语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一团气在五脏六腑乱窜,涨得难受。
      “我要回家了。”她站起来,像雨后的蘑菇,突的从地表拱出头。
      胖大海正看到惊险刺激的情节,敷衍着说:“等一等,还没看完呢。”
      “那我自己走。”
      她莽莽撞撞如一头小牛犊闯到客厅,头一低,招呼都不想打就想溜。林和清靠在钢琴前翻乐谱,看见她直朝玄关走去便叫住她,“你要走?”
      疾行的脚步倏忽刹住,夏之语耷拉着肩头闷闷地“嗯”了声。地上罩了一层黑影,林和清已经站到她面前,“你……不等胖大海了?”他不知道怎么说,夏之语今天怪怪的,从进门就没说几句话,一直沉着脸,像一只病猫,跟她山大王的作风极不相称。
      “不等了。”夏之语绕过他,径自换鞋,开门出去。
      林和清忙追出去,冲正在下楼的夏之语喊:“你知道在哪儿坐公交么?”
      “知道!”夏之语略一顿足,头也不回。

      那个炎炎夏日,眉清目秀的少年静静看着碎花裙少女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心里有个地方随着“笃笃”步履的节奏一下一下跳动着,涌上喉间,就要跳出来。那天啾啾的蝉鸣,在他心头叫了一年又一年。

      那天回到家,夏之语一头钻进衣柜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翻出来,一边翻一边扔,嘴里嚷嚷这个不好看,那个也不好看!
      她缠着妈妈买裙子。妈妈正在烙馅饼,头也不抬的说明天再去。夏之语说什么也不答应,一撅嘴一跺脚,“我就要现在去!我就要现在去!”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妈妈的好脾气用完了,火冒三丈,“没看见我正忙吗?”
      夏之语蹬蹬跑回房间把衣服抱出来,“啪”地扔到地上,双脚踏上去使劲踩,“我就不听话就不听话!”
      妈妈冷冷瞥一眼,确定女儿人来疯又犯了,也不管她,继续做自己的馅饼。
      夏之语踩累了,往地板上一坐,凄凄抽搭起来,接着呜咽,最后嚎啕大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成长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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