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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燕好 ...


  •   红烛高烧,满室融融的暖意。
      醉得糊里糊涂的许静璋在一阵难耐的口渴之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一瞬,只觉得天旋地转,赶紧又闭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枕畔香梦正酣的脸,粉粉的,睫毛很长很顺,随着鼻息微微地颤动。她半趴卧在他身边,身体又暖又软,像只亲人的猫一样。
      四儿。
      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就有一股电流通遍全身,只看一眼就觉得满足,觉得怜惜,觉得万般珍贵。他的媳妇如此温婉如此美丽,怎么先前竟然眼睛瞎了一般的不觉得?
      他快要走了,前几日只恨日头移得太慢,昼夜拖得太长。现在,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恼,在他远行的夜里,她是否还会有这样娇美恬静的睡颜?如果他死了呢?侯府最美丽年轻的寡妇又该怎样度过她的漫漫一生?能为她做想为她做的事全都来不及了,只是再也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着。
      他真该对定南侯更有礼些才对。至少在初一的那天,唯有他一个人竭力为四儿争取,希望她不会遭遇休妻。就算先前对继室嫡女偏心得不像话,但是那个人的心底多少还是有一点慈爱留给了没娘的孩子。那已经是她唯一的一点温暖了。但是一想到亲生父亲仅能给予长女区区这一点温暖,他就切齿痛恨,瞬间的冲动又变成了他本来就该对定南侯更无礼些才对,她不能够说出的不满愤怒他应当直截了当地替她表白了去。
      不知不觉中,爱恨颠倒了次序,他的心乱了。他的糊涂媳妇是个人所不知的宝呢,却阴差阳错从小在苦水里泡大。易嫁硬生生地让她嫁给了他,难道真是让她年轻轻就守寡?人人都欺负她,连命也在欺负她?
      许静璋发出深沉的一声叹息。身边的人很警觉,立刻睁开了眼,“哦七爷。您怎么样?难受吗?”
      他摇头,起身下床喝水,她不安地坐了起来,似乎她应该去伺候才对。
      “好好躺着,别再凉着了。”
      屋子当中放了炭盆,炭盆上一只铜壶温着热水。旁边晾着大半碗凉水,是预备来兑水温的,方便酒醉的人一饮而尽。
      他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喝了水,又倒了热水洗了手脸,重新回到床上。漏刻显示寅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待他重新上到床上,夏夕问他:“心里恶心不恶心?”
      他摇摇头,看看她,眼睛有点红,没睡好吧?
      “天亮就是正月十五了。我走了之后,记得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去请安,这个礼不要荒废,省得人家挑你的眼。”
      “是。”
      “你教捷哥说的那些话,有情有义,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就让捷哥长大以后那样做,照顾他们的父母家人。这些人跟着我去的,七房理应多照应他们。”
      灯下的人怕冷似的缩了一下,许静璋闭上眼睛,让心上那一阵凄恻迅速奔过,把她搂在怀里。
      “你别怕。我没那么容易就死的。只是交代你一声。”他温柔地说。
      “是。”声音里带了哭腔。她也舍不得他死吧?所以她叫捷哥去敬酒,16个人一个都不拉,那么天真又郑重地托付。
      “不怕,”他搂得她更紧,“我是六品官,又带了那么多家丁侍卫,是奔前程去的,才不会甘心死在那里的。”
      “七爷,我能不能说,要是实在打不过了你就跑?”
      他忽然想笑,可是她泪汪汪的眼睛很认真地期待着,答应这一声似乎显得无比重要。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战场上有进无退,军令如山,又何必让她揪心?
      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含着眼泪微笑。
      他的唇触到了她的,蝶翼一般轻柔地摩挲触碰,但是心里竭力压抑的情感让他的呼吸急促又粗重,真该好好待她,好好的珍惜,哪怕她偶尔会犯糊涂,他也能全心全意地包容原谅。他不再期盼完美无瑕的妻子,她是他的四儿,百转千回才嫁了他,当然就应该是他的人了。但是,没时间了。他们这一世的缘分就像一个恶劣的玩笑,现在只在他心上写下三个字,来不及,让他从现在开始只觉得遗憾,难以弥补的遗憾。
      他的舌滑进她的口腔,两个舌尖震颤相碰,她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轻轻地发抖,心里有什么东西刹那间满得要溢出来,她急于想掩饰,却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摆出了全然相反的投降的姿态。
      一切理智都消失了。
      他覆上身来,吻像火山一样裹挟着热情的岩浆奔突而来,不由分说地卷了她随波而去。迷糊中她的衣服被扔了出去,一双粗粝的大手肆无忌惮地上下抚摸,所到之处燃起一片大火,烧得她口干舌燥,心像擂鼓一样跳得狂暴又激越。等到他灼热的皮肤与她的肌肤贴合在一起,两个人如饥似渴地抱在一起,激情像野火一样烧得脑子里一片焦土残烟,眼前的世界又模糊又摇晃,再也辨别不出原先的景象。
      在那种山摇地动的交~合中,夏夕觉得她一定是醉了,她醉疯了。鼻息间是他散发的醇醇酒香,十年陈的红高粱,好厉害的红高粱,光闻着这股味道,就足以让她醉成了一个酒鬼的模样。

      这天早晨的问安阵势很大,分府出去的庶子和媳妇们无一缺席,大爷,五爷现在再加上七爷,三家男女老少足有十几口人,加上没有分府的嫡子四爷,八爷两家,还没成亲的嫡幼子十爷,庶幼子九爷、十一爷,老侯爷的寿萱堂里满满登登站了一屋子。毕恭毕敬地行完礼,听几句老侯爷的老生常谈,无非谨慎当差,忠君为国之类。庭训完毕,没事的就渐渐散去了。
      老太太赏了捷哥一个木头做的孔明锁,说是褒奖他头天的表现。这种孔明锁和九连环,华容道一样,都是儿童益智类的玩具,捷哥拿到之后立刻兴致勃勃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去研究了。
      八爷八奶奶就晚上去纯王府要携带的礼单征求老太太的意见。今天是元夕,也是纯亲王爷的39岁寿辰,好热闹的纯亲王照例要请一屋子客人赏舞饮宴。许静瑜是世子,自是要代表忠勤侯府去贺寿。
      老太太想了想,说,“又不是整寿,就按往年的例走礼吧。倒是别忘了多带上几盒咱们自己做的山楂脯。老姑太太上次说好吃,年下大鱼大肉的,这个助消化。”
      徳雅应声“是。”
      “你太太晚上要去吧?”老太太问许静瑜。
      许静瑜说,“今年太太要我带媳妇去,她就托个懒,这几日身上有点不自在。”
      “也好,你既然已经成亲了,以后带新媳妇常走动着点,你是世子,不比别人。”
      徳雅心里倍舒服,忠勤侯世子到纯亲王府,就是最嫡支正经的娘家侄孙子,代表的就是娘家。纵是高贵无极的纯亲王也得高看三分。她婚礼当天,纯亲王就罕有地亲自出席,这样的荣耀又绝非德闵被老姑太太引着进祠堂可比。庶子与嫡子的天堑鸿沟德闵领教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德闵站立的方向扫了一眼,她安安静静地站在人堆里,听许静璋跟别人说话。她身上穿的衣服比较素净,装扮向来少有华丽,但是容光焕发,皮肤透出玉一般的润润光华,看上去有点让人转不开眼睛。
      许静璋跟人说话中间,目光无意地落在她的脸上,似乎也立刻呆了一下。
      徳雅眼珠子转了转,今早四儿的美貌显然极为醒目,一旁看她的人可着实不少,连许静瑜的视线也在她的身上停顿住了。但是四儿的目光中只有许静璋,两人目光交汇时,她抿嘴一笑,像一朵带露绽放的百合,清雅无匹。而冷峻峭拔的许静璋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温柔也显得相当地动人。
      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徳雅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宁可他们好了也罢,从此不会给她找麻烦了吧?
      老侯爷叫了一声:“老七,你明儿就要去西大营了,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晚上也想带媳妇去纯亲王府走一遭。认个门,老姑太太那么疼她,她应该去给老姑太太贺个喜的。”
      “我本来想着晚上跟你再坐坐呢。”老侯爷说。
      徳雅心生希望,留下吧留下吧,尽孝比串门重要多了。
      “对不起祖父,其实我带媳妇串门是顺便的,我和淮宁叔、原昔叔约好了的,一起商量下明后天的事。”萧淮宁是纯亲王嫡长子,按辈分算高许静璋一辈。
      “淮宁真的要跟你们一起去大同?”老太太问。
      “老姑老爷支持,这事已经定了。淮宁叔是原昔叔的副将,从七品衔。”
      老侯爷说:“知道外头怎么说你们吗?你老子回来告诉我,朝里有人叫你们学生兵。”
      许静璋想想,笑了,“也没叫错,骑兵在本朝本来就是新兵种,从原昔叔往下,淮宁叔,我,还有宁北伯府的谢长耕,沁阳伯府的武若思我们几个也都年轻。”
      “过去之后且别急着交战,好好练兵是正经的。”
      “明白。原昔叔说了,至少练大半年以上,还得请蒙古的骑兵师傅来教。”
      “原昔持重,不错。”
      许静璋见老侯爷再没什么话,带着夏夕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您教一教四儿,她头回上门,该给老姑太太备什么礼吧。”
      老太太想了想,“昨儿的事情办得好,你祖父回来着实夸奖,说事办得可人疼,话更是说得让人心动弹,让我好好赏她呢。既这么着,给老姑太太的这个礼就由我来替你们准备吧,老七媳妇,我就不另外赏你了,这么办可好?”
      夏夕屈膝行礼,“德闵做的分内事,不敢领老侯爷老太太的赏。只求老太太指点。”
      老太太大悦,“这话就更透着明白。这么一说我还非赏不可了。”
      转身对服侍的大丫头玲珑说,“去把我的那副百鸟朝凰的璎珞拿来赏了你们七少奶奶。”
      丫头转身去了,四奶奶沈氏笑着走过来,“七弟妹,我得批评你两句,老太太想省两个打赏的小钱,替你备礼你应着就是了,还心实得非得自己送,这下把老太太箱子底里的宝贝掏了一件出来。老太太赔大发了。”
      夏夕一呆:“啊?”
      旁边二太太、五少奶奶崔氏,还有几个姑娘忍不住大笑。一向安静的大少奶奶王氏也莞尔。老太太拍着椅子扶手笑着说,“还不来人,给我把这个猴儿撵出去,说得我这么不堪。”
      沈氏忽然指着夏夕也大笑起来,“老七媳妇还当真了呢。”
      满屋子都笑起来,连老侯爷都忍俊不禁。夏夕脸一红,许静璋走上一步,“知道我们呆,还开这种玩笑,四嫂,我只跟四哥说话。”
      四爷静璐当场不干了,“你还打我一顿不成?”
      五爷静琋接的很快,“我看老七有点想啊。”
      大爷促狭地说,“搁我肯定揍你了。让你媳妇欺负我媳妇。”
      许静璋被人挤兑得作声不得。
      捷哥儿忽然咯咯地大笑起来,老侯爷赶紧捂住他的嘴,“有你什么事,你跑这儿笑一嗓子,你老子正不好意思下台呢,仔细他捶你。”
      夏夕的脸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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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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