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狗血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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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定南侯意犹未尽，拉着许静璋继续进书房。想在感情上跟这位女婿走近一点，好容易找到了一点共同话题。
徳雅因为牵挂许静瑜，吃罢饭就忙忙向父母辞行，要先回府。夏夕自是不愿留在府里，老太太和周氏的战火未息，三人也没有能坐下来闲聊天的情分，想一想，她向许静璋提出想在附近的街上去转转，看看新年里的北京城。
许静璋允了。让她逛够了直接回家。他在这里细细了解一下大同交战的形势，完了会自己回去。
两辆马车前后脚跟着出了定南侯府，徳雅归心似箭，急急地走了。夏夕出来的时候，她的假奶妈朱氏，大丫头青羽和红笺随行。这时候这三个人自是跟着她寸步不离。夏夕出门的时候没有想到，身上自是一个铜钱都没有准备。现在既是要逛街，难免想要shopping一把，但是她看了看，竟不知可以向谁开口借点钱。
不带钱逛街，印象中成年后还从来没有过。
定南侯府在东城北门仓胡同，离东四不远。奶妈朱氏就建议她到东四十条去逛逛，今日正好初五，破五开市接财神，比平时更热闹些。夏夕无不可，点头允了，马车沿大街一路向东而去。
到了东四十条，夏夕就不肯再坐在车里。原本就是逛，总要有个身临其境的感觉才对头。
新年里的东四十条熙熙攘攘，沿街都是一间接一间的门脸，铺子都不大，卖吃食的铺子把炉火锅子支在街面上，正月寒天热腾腾地冒气，散开了一大团，闻着很香，给这古老的街道增加了几分烟火气。
夏夕觉得自己就像走进了一个电影外景地。仿古的街面，仿古的店铺，来来往往古装的人。自己是其中一个没台词的群众演员，用行走来增加街道上的人气，被看不见的摄影机采进画面里。
只可惜，看电影总有个剧终散场的时候，她这一生离不开这里了。
在这还算繁华的街上，夏夕不厌其烦地转，想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人家穿越都有金手指，换个时空轻松混成个大富翁大富婆，个个志得意满。她对自己的钱途却是全无自信。
说起来她是个教师，堂堂师范大学毕业生在这里只能勉强扫扫盲，科举什么的她一点不懂，硬教就是误人子弟。印象中这个时代的束脩都不是很丰厚，赶上学生家里穷，说不定一个月到头只送她几斤面粉，还是粗粮的。如果她想自食其力，当女先生似乎很辛苦。
除了教书，她再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她当不成厨子，因为她只会几样菜，有经验的厨师看一眼做出来就会比她做的好吃。如果没有什么一招鲜的能耐，跟人家同样经营，买卖布匹茶叶什么的，她的眼光和经验全部是零，就算她放弃在这个时空里当超级富婆的梦想，甘心泯然众人矣，说不定连维生的期望都实现不了。
她早已被高度发达的现代科技和精细完善的各类社会化服务养懒了身子，想到要在这里起早贪黑为生活拼命，就觉得两眼发黑。
站在人流如织的东四十条，夏夕找不到半点信心。她能力平庸，眼界不广，技能单一，还好吃懒做，如何能是这满街掌柜的竞争对手？但是不经营商业，难道让她也去种田不成？她的嫁妆里倒是有些田地，但是她是分不出韭菜和麦苗的城里人啊，农耕生活更不适合她。
转着转着就转得满怀悲伤，对自己充满自恨与鄙夷。自命代表先进文化、先进生产力，却无法代表这帮古人的先进利益。
她原本以为不依靠许静璋自己也能活下去，跑出来看这一圈，信心和希望一起消失了。
脑子一转到许静璋，夏夕更是绝望。就算她肯适应这个世界的婚恋规律，但是那个人那么讨厌她，实在不像个肯让他啃一辈子的冤大头。那天神经一搭又要休妻，她总不能没有半点应对措施。
她的人生就像一盘走坏了的棋，她要再没有后招，注定会死得更难看。
这时，路边一阵吵架声传了出来，立刻有人拥上去凑热闹。夏夕没有半点兴趣，她想绕个圈子躲开，却被吵架的声音牢牢地钉在原地。
“我靠，你也配叫爹？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你这种渣。连女儿你都卖？还有没有王法了啊，劳驾看热闹的，你们这里也该有个公安局什么的吧，赶紧去帮我报警。”
夏夕开始一惊，忽然笑了起来。
“佟掌柜别笑话啊，我这丫头这阵子总是这么疯疯癫癫的。”男人的声音，是父亲。
“我乖乖的你就不卖我了？少特么给自己找借口。家里精穷，日子过不下去，你还有理了?我到你们家什么时候吃饱过？堂堂富二代整天给你干活我容易吗大冷天？居然想卖我，报警抓你这个人贩子去做牢。”
夏夕又笑。童音很稚嫩，居然挺泼辣。
“我说甄三，你这丫头这么泼辣，你可好好劝劝，省得将来挨揍。我那里管事的脾气都不善。”
这时候透过人群缝隙，夏夕看见了那两个穿着棉袍的男人，对面站着的小女孩，不会梳头，头发乱七八糟在头上拧了个髻子，用一根木头钗子固定。身上一件半旧的棉袄上还有补丁，棉裤棉鞋也是缝补过的，新年里尚且这么打扮，可见家境极为窘迫。小姑娘一双明亮伶俐的大眼最是引人注目，此外大嘴巴，朝天鼻，看上去竟挺丑。
“佟掌柜您包涵。小户人家闺女，也是宠着长大的，不懂事。我也是想给闺女找个吃饭的地儿，实在养不起了。”
“啊呸，说得好听。为我找吃饭的地儿？这么大冷天卖我去给人洗衣服，我宁可饿着。也不打听打听，我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洗过。”
那个买家似乎很不乐意，“这丫头不说七岁了吗，没洗过衣服？那我买回去白费米饭吗？”
“那你赶紧走，少在这里废话。我不稀罕你家的米饭，也不去给你们家洗衣服。”
那位父亲忽然发怒了，“丫头，你再胡闹我揍你啊。”
“揍我我也不去那什么春宵阁，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说是让我洗衣服，你也信？说不定是想买我回去接客哪。”
周围人哄堂大笑。她小身板瘦拎拎的还没长齐，正换牙说话漏风，惫懒邋遢，脸蛋小小的颇为丑陋，居然担的这个心。连想买她的那个男人都笑了。
“你还懂这些？”
“别把人都当傻子骗，你那春宵阁我坚决不去。”
“我无所谓。哪买不来一个粗使丫头？只要你爹肯，你就跟他回家去。”
女孩的父亲对女孩说，“丫头，咱家的情况你知道，你娘病了几天了，家里连一点钱都没了，你留在家里，饭都快吃不上了。卖你想换点银钱不假，也是给你找条活路啊。”
小丫头想了想，“春宵阁不去，别处可以商量。你得给我找个好人家。”
他爹见话风有所松动，很高兴，“那行，爹带你到别处问问，看还有谁家要买丫头。”
眼看父女俩就要离开，夏夕赶忙搭腔，“等等，你这丫头要卖啊，多少钱呢？”
那位父亲连忙迎上两步，谦卑地说，“佟掌柜还在当面，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刚说的，8吊铜钱。或者8两银子。”
奶妈朱嬷嬷忽然挡在身前，“奶奶，咱家丫头那么多，您又不短人使唤。这街上不知根不知底的丫头可不能买。”
夏夕说，“我知道了，我就是问问。”
小丫头机灵地凑到跟前，“姐姐你好漂亮。一看心眼就特别好，我又不贵，你买了我吧。”
夏夕笑笑，把她带到路边，离开别人远一点，“我问你句话，你是哪来的富二代？”
小姑娘一脸警惕。
“别怕，说不定我们是一处来的。告诉我，你哪年生的？”
“95年12月，广州。”
“怎么到这里的？”
“气死人了，看流星雨看的。”
夏夕吃了一惊，“在雾灵山吗？”
“对啊。”
“2013年9月3号？”
“对对对，你也是吗？”
夏夕微微点头。扫到她的那颗星星居然也扫走了她。
小姑娘大喜，扬着小小的一张丑脸，说“姐姐你买了我吧。”
奶妈朱氏又过来干涉，“奶奶，不可以。”
夏夕很为难，“我出门的时候一点钱都没有带。”
“那正好。不用买了。”朱氏插到她们俩中间站着，似乎这样就能阻止夏夕。
小丫头从朱氏的胳臂之间钻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你头上不是有个玉钗嘛，把这个钗子卖了，买我就绝对够了。”
朱氏大为诧异，“这丫头片子什么都敢说啊，哪有这样强逼别人买你的。”
“姐姐，哦不，奶奶，你是好人哦。买了我吧。我落的这家穷得要死，娘也是真的病了。你要是不买，我那便宜爹急等钱用，万一一会没别人买我，说不定就又把我卖到妓院去了。万一碰上个变态，那我我我......”
夏夕四处看看，“我想买你的，不过头上钗子一拔，我岂不成了疯子了。这里可没有披发的。”
小姑娘积极献计，“找个僻静的店，拔了你的钗，把我的钗先用上。我小，头发乱没关系。”
朱氏恨不得把小姑娘一巴掌扇飞，“这死丫头胆子真大，什么都敢说。奶奶您当真要买她？这么小，脾气泼辣，没上没下，买她干嘛啊，又干不了多少活。”
“你没听见说娘病了没钱吗？”
朱氏跺脚：“街上卖孩子的都这么说。”
夏夕脸微微一沉，“朱嬷嬷，你就呆在这里，我去找个卖胭脂水粉的店，把头重梳一下。我没买过丫头，你问问看买丫头要办什么手续，等会我回来给钱之后，你去跟着去办。”
朱嬷嬷做声不得。
夏夕果然带着小姑娘去重新梳了头，别上了她的木钗，并在街边上找了个金铺，对她的玉钗做了估价，店家说最多值10两银子，夏夕索性不卖了。
“我直接拿这个买你得了，你那个爹勤快点多问几家金铺，说不定能多卖几个钱。”
小姑娘点头。
两个人一起从金铺出来，那个便宜爹性子急，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因为铁了心卖闺女，这个男人倒是已经把卖人的红契都开好了，只等拿钱、交身契走人。
夏夕把玉钗交给他，嘱咐他多跑几家问问，那男人激动地点头，直说奶奶心善，菩萨也会保佑你的。
要上车了，男人反倒伤感起来，看着小丫头的眼圈红得要流泪，“丫头，你要好好的，乖乖听奶奶的话，别处不比家里，你勤快点，懂事点。等爹有钱了，一定来赎你。将来给你找个好女婿疼你。”
小姑娘这时没了那股泼辣，看着楚楚可怜，“不要这么想了，有钱你好好养大两个弟弟吧，让他们上学，不识字不行的。”
男人的眼泪到底还是流下来了，“丫头，爹对不住你。”
小姑娘说，“我不怪你，这个姐姐看着人就很好，我也不用去妓院洗衣服了。”
夏夕说，“也好叫你知道，丫头跟我去的是忠勤侯府，我是侯府七奶奶，会好好待她的。你要是想闺女了，来看看她也行的。”
男人跪在车前磕头，求夏夕多照应孩子。夏夕点点头，马车启动了。
小姑娘无声地挤在夏夕身边，看上去也有无限伤感。算一算，他们也相处了一个多月。那男人看上去人不坏，若不是真穷，大约也舍不得卖闺女。小丫头蹦着蹦着损了老子半天，毕竟是他们收留了她，感情是有的。
“别难过，想他们了你也可以去看的。有能力了也可以帮帮他们。从血缘上说，他现在就是你的爹。”
“实在太穷了那家，我没吃饱过。”
夏夕忍不住笑了，这位自称是富二代的，饿了一个多月，也不好过。“没事，回侯府就让你吃顿饱的。”
“姐姐，你刚来的时候怕不怕？”
“怕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是真的好怕。不过现在有你了，我们可以做伴了。”
小姑娘丑丑的小脸上绽开了笑容，“我叫丫丫，这是我前世的名字，孙丫。这辈子不想换了，你就接着叫我丫丫吧。”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狗血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