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愧》沦陷

28、绝处逢生（三）

　　兔肉虽算不得多美味，但好歹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

　　之后几日，江彦的伤口逐渐好转，他忙于调息内伤，我闲得无趣，干脆跑到河里玩泅水。

　　石洞附近有一条小河，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崖底荒无人烟，江彦又在运功疗伤，我放心地扒光衣裳，心中一动，又将覆在脸上的面皮卸了下来，成年一顶着张面皮，一刻不能放松，实在辛苦得很。我舍去一切累赘，舒舒服服地跳入河中，畅游了起来。

　　河中有几尾鲫鱼四处游动，我一边思忖着逮了它们中午烤鱼吃，一边缠着它们游了起来，我抱着游玩的心思，徒手捉鱼，好几回鱼已经到了手中，手一松又让它们给溜了出去。我玩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肚子开始咕咕叫，我瞅准一条鱼猛扑过去抓住它，随后跃出了水面。

　　我手里紧紧抓着鲫鱼，甩了甩了脸上的水珠，正准备心满意足地上岸，一个闪眼瞅见岸边站着一个人，登时心里一个咯噔，手中的鱼滑了出去。

　　--江彦！

　　他不是该在石洞内运功疗伤，为何会出现在这！我的心中瞬间千回百转，半响才想起自己此刻不着一缕，连忙羞愧欲死地潜入了水中。

　　我心中叫苦不迭，这江彦可真是我的克星，每回占他的便宜都得还上，我这张脸有近十年不曾示人，他倒好，非但瞧了我的脸，还将我的上身都瞧得干净。这下，我连前几日偷看他的上身的债都一起还了！

　　我在水中藏了好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这才悄悄地探出一些头来，岸边早已空无一人。我张望四周确认江彦已经离去，迅速跑到岸边穿上衣裳，覆上了面皮，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我抹了抹从发梢滚落到脸上的水珠，回去后我该如何解释？这荒郊野岭的，怎会忽然冒出一个姑娘？就算我撇得干净，江彦是否会相信？我懊悔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下可好，留了个大麻烦，要让我爹晓得了，不知如何责罚我。

　　我沥干头发，掩耳盗铃地采了一些野果，回到了石洞。

　　江彦正坐在洞内闭目养神，我若无其事地递了一个果子过去：“吃么？”

　　江彦睁眼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那目光几乎要在我这张面皮上扎出一个洞来，我心中紧张得砰砰直跳，佯装镇定道：“怎么了？”

　　江彦淡声道：“你方才去哪了？好半天没见你人。”

　　我道：“我出去找野果了。”

　　江彦道：“你找了两个多时辰。”

　　我道：“这附近的野果都让我们吃完了，我到远一些的地方去摘的，顺便瞧瞧我们要如何才能出这山崖，怎么了？”

　　江彦道：“你消失许久，我担心你出事就四下寻找，在小溪边见到了一个姑娘。”

　　我奇道：“怎么可能，这荒郊野岭的，哪会有人呐，你是不是伤得太重眼花了？”

　　江彦道：“你可有去过河边？”

　　我道：“没有，我一直都在找果子。”

　　江彦面露怀疑之色，道：“当真？”

　　我道：“不假。”

　　江彦叹息一声，道：“你说你未曾去过河边，可你今早出去的时候脸是花的，如今却是干干净净。”

　　我强词夺理道：“可能是天太热，我出了汗，用手抹掉了。”

　　江彦又道：“你的鞋上沾了些泥，定是在河边走湿了，你的头发太干净，不像是三天未沐发之人，还有……”

　　我屏息凝神地盯着江彦，还有甚么？

　　江彦盯了我半响，道：“我在河边见到你衣裳了……”

　　我放在大石后你都能瞧见？！

　　这下无可抵赖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我道：“就算河边的姑娘是我又如何？”

　　江彦道：“你会易容术？”

　　我道：“对。”

　　江彦道：“你生得十分好看，为何要易容？”

　　我道：“我不喜欢自己这张脸。”

　　江彦道：“别的姑娘想要你这张脸还求不来，你偏要厌恶自己的长相。”

　　我心中生起了一股怒气，道：“长得漂亮又如何？我就是不喜欢自己这张脸，你又能奈我何？”

　　江彦微愕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气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不提这事也就是了。”

　　我哼了一声，扭头不作声。说甚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张脸，倘若可以，我宁愿貌若无盐，都不愿长成这张脸。

　　江彦见我不作声，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负甚么责？我一脸莫名的瞪着江彦。

　　江彦面上有些发讪：“女儿家的名节极为重要，我方才在河边唐突了你，你若是不嫌弃，我回去禀明了母亲，就让她筹我们的办婚事。”

　　我怔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瞠目结舌道：“兄……兄弟，你对这门亲事会不会太草率了！”

　　江彦道：“绝非草率，我是仔细思量过后才下的这个决定。你为人仗义，屡次救我于危难，足见品性极高，你若是不嫌弃，我愿与你结发同心，此生唯一，矢志不渝。”

　　我让他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心中小鹿乱撞，道：“不，不用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唐突一说，不知者无罪，你无须介怀。”

　　江彦蹙眉道：“好好说话。”

　　哈？本座哪里不好好说话了！我欲哭无泪道：“你别逗了成不？我不用你负责，你看了我的身体，顶多让我看回来不就成了？何必以身相许呢？人生苦短，你为何要想不开呢？”

　　江彦闻言，默了一会，道：“你可是嫌我为人木讷，不懂讨你欢心？”

　　何止呐！你一个正道武林盟主，向我一个魔教教主求亲，咱俩的事情要是定了，那整个武林不都得闹翻天了？我置之死地而后生，道：“其实我是魔教中人。”

　　江彦面色如常，道：“我猜到了，你的武功路数不像是正道的。”

　　“那你还说要与我成亲？”

　　江彦道：“你虽然是魔教中人，但你生性纯良，绝非十恶不做之辈。狂，你的心若是在魔教，就该跟他们同仇敌忾，为恶江湖，而不是再三救我性命。倘若你肯脱离魔教，我向你保证，从今晚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为你挡风遮雨，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这一番话说得是情意深重、感人肺腑，可惜他对着的人是白莲教教主。倘若我脱离白莲教，那偌大的神教不是得土崩瓦解了？我一而再地救他性命，不过是想借《采莲心经》相助神功罢了，哪有甚么真心。倘若真生出了真心……那定是万劫不复，不得善终。

　　我道：“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江彦见我心意已决，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这桩事不了了之，江彦又歇息了一日，我俩便着手寻找出路。这崖底绵延数百里，一望无边，我俩决定一路向西行。

　　这日，我俩赶了一日的路，夜间打了一只野鸡解决晚膳，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睡了。这露天可不比山洞，乌云遮月，蚊虫围绕，蛇蚁丛生，江彦睡得十分不踏实，一会驱虫，一会避蛇，他的剑早在落下山崖时就不翼而飞了，在他第六次甩开一条火赤链后，我终于大发慈悲道：“你过来。”

　　江彦一脸狐疑地望着我。

　　“我让你过来。”

　　江彦闻言，从一丈外挪到了我身边，我拍了拍身边，道：“睡这里。”

　　江彦道：“男女有别。”

　　我道：“让你睡你就睡，废话真多。”

　　江彦道：“我在边上守着就好。”说罢，就要走回原来的地方，我一把拉住他道：“地太硬，我睡不着。”

　　江彦道：“我去给你扎一些树叶做枕头。”

　　我道：“不必这么麻烦。”说罢，拉过他的隔壁垫在了脑袋后，江彦呆呆地望着我，半响，无奈地坐在了我边上，胳膊一动不动地让我枕着。

　　我道：“你不睡？”

　　江彦望着我道：“我真弄不懂你们女儿家的心思。”

　　我心道：“女儿家的心思难懂，你们男儿家的心思就好猜透了？”自从昨日我拒绝他的求亲，江彦就与我疏远了许多，一个男人居然比我这个女儿家还矫情。

　　我道：“离家前，我爹曾告诫我‘世间万物，唯一情字，不得沾染。’情是万劫不复，不得脱身，我这一辈子都不想沾染上这东西，你若是想报恩，大可不必，你要是真心喜欢我，那更是不必。出了这崖底，你我就是陌路，甚么救命之恩，甚么越礼唐突，你就当做过眼云烟，风吹即散。只是此刻身在崖底，你我安危与共，就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了。”

　　江彦闻言，沉默良久，道：“从小我娘就告诉我，做男人要有担当，行事敢作敢为，无愧于天地。你的救命之恩，我铭感五内，无以还报。我对你说的话，不单是为了一个情字，你不愿意，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只要你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彦，不知如何作答。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些话，我早听得耳朵出茧了，我是白莲教教主，一声令下，数万教众既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是为了我赴汤蹈火，更是为了白莲教赴汤蹈火，我若是不做白莲教教主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恐怕就成了空话。

　　可是如今，忽然出现这么一个男子，对着身为小白龙的我说，从今晚后，只要我需要，他愿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情形，让我不知如何应对。

　　我道：“睡罢。”倘若有一日他晓得我就是白莲教教主，怕是要一死以谢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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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坑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