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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

  •   “颜卿,你明知我不舍得你...”他竟也不愠,直直的望着她,心下伤悲。

      “所以,”她咄咄问:“你终究选择将我困于此,尽管有悖我自己意愿?”

      他只默着,一字难出。

      “何况,你大可不必骗我,我定不会奉承你。”她不再看他,走到门墙边,声淡如水:“万岁爷,您多虑了。”

      他又跑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我不计较,只要你肯同我亲近,我定会精心照料你...”他握得越紧:“你莫与我负气,我们同从前那样好不好。”

      他在央求她。

      静默许久,西霞缠绵红云睡去,眼前人却迟迟未回应。

      终究,她抬眼定定看着他的眼,淡淡道:“如果不呢?”

      只觉坤宁宫气氛凝滞,似有怒意渐生,又似惊惶。

      她无非是在挑衅他。

      “不可以......颜卿...你不可以...”

      他眸子惶恐密布,嘴里执拗道:“我要你像从前那般待我......”双臂伸去将她环住,嘴里不住道:“我要你像从前那般......像从前那般......”环得越发紧,如失去意识:“颜卿...抱抱我...抱抱我......”犹如要将她同自己合一。

      “你放开我——”颜卿被禁锢在他胸腔前,难以喘息。

      “抱抱我...抱抱......”

      颜卿心觉他宛若疯子,当下厌恶至极,用劲撕扯自己所及之处,想要逃开,怒斥着:“放开!”扭拧他的手臂,指甲重重划了一道又一道,狠狠的掐进去,他破伤处已稍稍溢血,血丝晕染了碧蓝薄衫袖。

      他却不肯松手,嘴中喃喃:“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你放手——”他用尽全力推开他。

      他一愣,又道:“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爱我......不然你为何将我送于你的花簪随带在身,不愿舍下。”他死死的盯着她,欲从她眼里瞧出哪怕只一丝的希冀。

      他只是爱她,单纯如此而已。

      多渴望她与自己心意一致。

      愈见他这孩童脾气,颜卿愈是气急,顺手摘下发上花簪,扔得老远,冷冽回应:“是你一厢情愿。”

      他面上煞白,唇亦微微颤抖,正当颜卿心里侯他发怒,他竟走去将花簪捡起,巴巴的送到颜卿眼前来,抽搐嘴角强颜道:“你这样做,定也心里难受,我清楚,你是在乎我的,咱们不闹别扭好不好。”

      放下尊严,眼里尽是乞求。

      颜卿望着他,心底微热流转,却又酸涩不已,深深颦鼙。

      竟不生气,竟这样傻......

      终归,她接过花簪。

      他心中慌乱方稀,微微展眉,想要牵她的手。

      “瞧清楚了。”她将簪花钿的金针抵在桌案上,用力将它折弯,不成样子。回笑道:“皇上,你一厢情愿罢了,可需我再说一次。”

      他面色如纸,牢牢的瞪着桌案上花簪,字字如刀绞。他仿若又回到那阴冷王府,独自一人,形影相吊,无人在乎。

      “皇上,今日此为,犯您龙威,罪不可赦,我自会上慈宁宫请罪。”颜卿坦然,便要往外走。

      他反手将颜卿按倒在坐榻上,咬牙切齿,眼眶通红:“你如此逼我,可为我想过,我也是人,我的心也会流血。”

      他甩开手,隐忍许久的怒气一涌而上:“骗子!”顺势掀翻跟前圆桌,瓷壶盏子七零八碎,颤木匣子摔得半开了盖,怒吼:“我就知无人对我真心!”

      踢开眼前阻拦,便要走,冲到菱花门前,倏的住了,转过头来,冷笑道:“想借老祖宗之手论罪强迫我放你走?我便跟你赌这一把。”他咄咄逼人:“我即刻下令加死内宫宫禁,众人把守,你,走不了。”

      阁门被猛的摔起,留得她与这一室凄凉。

      唯那檀木匣子静静躺着。

      她微微皱眉,拾起它来,才打开,轻轻抚那无暇玉身,弹指便滴打了泪光,二者交缠,晶莹剔透。

      姑娘你可知,这是受了那贵人之托精制后欲赠予意中人的——配饰坊掌柜的话犹在耳边。

      颜卿苦笑喃喃:“你今日出宫便是为了这个......傻玄子。”她将白玉捧在手心,俯首浅浅一吻。

      今日的宠信,毋庸置疑会惹红宫人的眼,他自会护着她。倘若翌日这依存不在,她该找谁,她畏怯于与众人为敌,她畏怯于至死不渝千金承诺余后如履薄冰。

      为从今往后朝暮相思嗟怨生生不息而不得不为。

      初断其根,方灭其心。

      总之,她不信,他会衷爱她一辈子。

      ——————————————————
      姐姐与君喜结连理,自己不曾得见,五爷也不来偏殿了。

      这折枝花丝纱缎已是成品,晕染精白绣的水芙蓉,看上去便是雅致白荷一枝。季秋至阳月,她夜夜为这刺绣熬得甚晚,为的便是常宁。

      即便她心里知晓,他不在乎她。

      这日常宁打南斋回来,疲倦得很,心中思忖着得日出宫为皇上暗下寻探八旗中挑拣些仿自己年纪大小一般的硬朗少年郎。夕里委实疲乏了受不得,解了衣带便要睡去,这厢却有人来敲门,又一面收着衣衫一面烦着心气问来者是谁。

      细细的声音往门缝里钻来:“五爷...奴婢是西昭。”顿了顿:“恳请五爷见一见西昭。”

      “什么事。”他开门。

      “五爷。”她两颊晕红:“奴婢见过五爷...”

      不待常宁开口,西昭已往衣袖里摸出一个绣了白荷的香囊递在他眼前:“奴婢卑贱,但望五爷愿收下...”

      常宁眉间一锁,香囊何意,他固然分明,只因着她如许了当,难免讶异。

      他凝眸于她,依稀朦胧,如果...她是颜卿。

      可惜不是,不会是。

      “你暂且留着罢。”他应:“我对姑娘无此意。”他扶住她的肩头:“依着你是颜卿好姐妹,我断然不会薄待你,侯着你年岁再长些,我将你觅一门好亲事......若跟了我...不值。”

      她似不甘,抱住常宁的腰间:“五爷......西昭自知蝼蚁之命,此番自不量力,可西昭对五爷情意不假,只求......求五爷遂了这素愿,这小小香囊,您收下吧。”

      他错愕,颦蹙着同察觉了什么,沉默一时,婉言道:“你不该的。”缓缓推开她,转身合上阁门。

      西昭猛然回神,遽然回首,见一人影朝拐角处退去。

      愧对嫦娥一片心。

      夜里有人听了墙根,尽管常宁二日私里压了此事,可明处的不说,暗处的嘴巴子管不住——“西昭此人,厚颜无耻,尊卑不理,心生妄意。”尔后,奉先殿人尽皆知。

      那辛苦细作了数个日夜的工致白荷香囊,被谁人朝她帛枕下寻出裁碎了扔在偏殿的恭桶里。

      ——————————————————

      皇城护城河并非死水,起于元大都时,河水为顺德府人郭守敬所引,前明修缮成形,后建南护城河,入御河,通什刹、后海一带,亦作六海。

      此南濠为漕运河道,接各地往京的商品粱盐,干岸上旗亭酒肆、驿馆茶坊遍是,有如小秦淮,热闹,繁盛。

      世态见转,濠水码头无须夜以继日启转抢运,亦能吃饱穿暖,大伙儿便有了闲工夫蹲茶馆唠嗑胡侃。

      “这世道更变,老黄牛到底是不愿做老黄牛,老实本分的人,难求。”这位仁兄偏偏不爱拉家常,挤眉弄眼一笑:“再由那黑脸貉子作怪下去,这等风气日炽,咱日子过得战战兢兢,这生意呀,不好做。”

      “你这老倌嘴上可当心了,叽叽歪歪嘛呢,也不怕人家晓得了将你索了去,任你叫天不灵,喊地不应。”对坐的脚夫大笑,又道:“你这说法,小老儿这可不敢苟同,就我观着这朝廷......”压低了声儿:“鳌拜呀,猖狂不得几日了,龙椅稳当着呢。”

      脚夫抬盏饮茶,手板一拍:“这不,出阁未期,急急已将婚事成了,这便是门径,不容鳌拜下绊子...”

      旁边的舟子竖耳一听,忙凑上来探问:“您是指天子大婚,这女方的人家是?”

      脚夫睨着舟子,翻眼一笑:“只说是大学士赫舍里家最年长的闺女。”

      “她叫甚么名字?”舟子问,脸上焦灼显现。

      脚夫心觉古怪,随口道:“那谁知道。”

      “可是唤作芳儿?”他越发着急。

      脚夫皱眉,瞥了眼舟子,这又摆摆手:“别介啊,就此打住,也就逗闷子,我一蓟州地界儿人,嘛也不知道。”匆匆起身:“小伙,咱们做力巴儿的,莫要无故染指问鼎,小老儿这要撤了,你自便。”

      他起身拎起俩捆货品,移脚过去搁柜台上,口中喊着:“掌柜的,瓜子豆糕包堆算啊,承德黄米黏糊了,利索些。”

      清算了一串儿铜板,收了腰包,离开了店门。

      这方余下舟子一人,他焦灼之色渐退,却有些沉,袖中掏出一双蝉红罗丝帕,端详了半晌。

      “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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