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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寒月冰舞姜沁芳 ...

  •   尹千觞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人。只是欧阳少恭觉得,说他是男人似乎还有些早,说是男孩又有些迟,便是这种混杂了饱经风霜与稚气未脱的气质,让他每次对人笑弯了眉眼时都会有人红了脸。
      此时,正值男孩与男人之间的青年正对屋中的纤细身影喊道:“姜大娘,您老人家还要把我们绑多久?”
      姜沁芳闻言,背脊僵了僵,像是气得发抖,回过头来对着那张笑得满是怒气的脸冷笑,一鞭抽碎了桌上的罐子。
      “千觞对她再笑也是无用。”欧阳少恭说,“姜前辈行走江湖数十载,见过的英俊小生数不胜数,千觞你还段数未够。”
      尹千觞又不甘心地尝试挣脱腕子紧绑的绳子,发现着实是白费功夫,不禁垂头丧气地靠在树干上。
      他、欧阳少恭与瑾娘三人被姜沁芳绑在这棵大槐树下,已经有三个时辰。日头火辣辣地照着,姜沁芳像是跟他有仇,偏将他绑在向阳的那面,从辰时到午时,正是日光最烈的时候,晒得他头晕眼花,面上发烫,口中也干得像是火烧。
      “姜大娘,你就不能给口水喝?”尹千觞又说。
      瑾娘哀叹:“尹小哥,你没救了。”
      姜沁芳这时却抱着一个水罐施施然地飘了过来,她身形本就高挑,此时尹千觞又是坐着,居高临下垂头低望,那份冷然嘲笑的劲半分不少的落在尹千觞眼里。
      他挑了眉,正当开口再戳一句“姜大娘”时,姜沁芳已将那一罐子水劈头盖脸地泼到了他脸上。
      “你……咳咳咳咳……”
      尹千觞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下巴上又是一痛。姜沁芳以鞭柄托起他的下巴,冷笑着柔声说道:“你还渴不渴?要不要再多些?”
      尹千觞恨得咬牙切齿,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瞪着她,像是要喷出火。
      “姜前辈在江湖上素有侠名,还望莫要同千觞置气,有损前辈声誉。”欧阳少恭暗中扯了扯尹千觞衣角,仰了头柔声说道。
      姜沁芳斜眼瞟他一眼,哼了一声。
      尹千觞暗中松了一口气,吃力地扭头去看欧阳少恭,发现他也在望着自己,镇定自若,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知怎么,心里就静下来了。
      欧阳少恭见他面颊耳朵都晒得通红,皱起眉头,“怎么晒成这样?痛么?”
      尹千觞长叹一声:“痛倒在其次,只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要死人了。”他又扭头去看瑾娘,问:“你和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东方先生到底是谁?”

      他与欧阳少恭相约于花满楼相见,本想好好说说这一年半载的所见所闻,却没想到两人刚坐下开了个话头,就被人给搅了。
      来者不是别人,却是寒月冰舞姜沁芳。
      若说姜沁芳这名字听过的人着实不多,但是寒月冰舞的这个称号可算是江湖响当当。那一条火龙鞭舞动时若流光飞虹,若湍瀑惊雷。二十年前她曾以一己之力破南疆天玄教千百魔族结成的血阵,取大将首级于万人阵中。更兼得她出身非凡,修仙有成,常年容貌不改,不知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见她一面,如今却出现在风尘之地,毫不客气地开口便问瑾娘:
      “我要找东方的一样遗物,你给是不给。”
      瑾娘也不是好惹的性子,两人三言两语之间不对付,便是大打出手。
      尹千觞因着欧阳少恭的面子,也不好袖手旁观,眼见瑾娘落于下风,便也冲了上去。
      说起来好笑,他们两个打一个,居然愣是没打过,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姜沁芳绑了个结实。
      尹千觞被抓,瑾娘被抓,欧阳少恭又怎能视作不见?于是,此时此刻他便同着这两人一起被姜沁芳绑了起来,栓在树上。
      瑾娘明明听着了尹千觞的问题,却眯着眼睛浑然当做不知,只任凭心里惊涛拍岸,兀自惊情。尹千觞看不见她面上神色,不知她心中已是乱成一团乱麻,当她也是被晒晕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晕晕沉沉间听着瑾娘说:“真是对不住少恭,平白让你和尹公子遇上这样的事儿。”
      “哪里的话,此事既然与东方先生相关,少恭自当尽心竭力。毕竟东方先生曾救我一命。只是不知为何他已过世这多年,姜沁芳会又来寻他遗物。”
      “这……我倒是不知了。”瑾娘低声道,“只是我与姜姐姐当年也是顶好的交情,不知为何……”
      她怅然望着屋中鹅黄色的身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屋中她与东方共处一室时的那些点点滴滴,零零碎碎的东西,已被毫不留情地摔了一地,连带着那些回忆也一桩桩一件件地翻了出来,就像是有些细密的少女情怀,也被人开膛破肚,裸露在光天化日。
      若不是她一张老脸早已千锤百炼,只怕现在是要痛哭大骂了起来。

      从正午至傍晚,天边夕阳的余晖灼烧着大把苍穹,如血色铸就。待到最后一丝夕照将要散去,姜沁芳终于铁青着脸从屋里出来,几步跨到瑾娘身前,怒道:“那东西究竟在哪儿!”
      她眼眶泛红,面容发白,全身止不住地抖,几要连鞭子都握不住,倒更像是被人绑着暴晒了几个时辰。
      瑾娘柔声说:“姜姐姐,你怒了半天也未说清楚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只是冲进我的屋子说要找东方先生遗物,我带你来了这里,你砸了他的遗物不说,又拿我和我朋友撒气。这倒是什么道理。”
      姜沁芳低头盯着她的双眼,眉头紧锁,似在审视她的内心。她面容仍是极美,只在眼角唇畔留下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许久之后,她字字句句地说:“看你似乎并不知晓,那同你说说也无妨。”
      她长叹一声,却露出一抹凄绝诡异的笑容:“你可知道,三年前,祸煜全村被屠,连九岁的儿子都未放过?”

      “那寨子里上上下下数百口人,一个活着的都没有。”
      她轻笑着说,仿佛浑然事不关已,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冷得彻骨,在傍晚月色下透着森森寒气。
      瑾娘不知是惊得吓得,面色惨白,双唇颤抖,勉强开口声音却已沙哑,“祸大哥家人遭此劫难,姜姐姐的心思瑾娘十分理解,只是……这事儿怎地又同东方先生扯上关系了?”
      姜沁芳似不愿与她再多纠缠,不耐地挥了挥手,“看你这样子倒也没有被他弄得迷了心窍失了良心,你把引魂灯给我罢,我拿了这东西便走,不再为难你们。”
      瑾娘只得苦笑,“我倒想帮你,也好给祸大哥报仇,只是引魂灯这东西,我是真的从未听过。”
      姜沁芳眉间一拧,怒道:“你胡说!”
      瑾娘说:“若我真有这东西,只怕会日日焚烧,只愿东方常住不离。我向天发誓,若我手上真有这东西,就让东方先生在天之灵永无宁日!”
      她说得狠厉,姜沁芳知道她从不拿东方的事儿开玩笑,只怕不是骗他。
      “怎么可能……”她喃喃说道,“……我明明……”
      姜沁芳抿紧下唇,指尖不住地抖着。她那模样,像是要哭出来,又被生生忍下去。一轮圆月不知何时攀上天穹,衬得这人形影相吊,瘦骨嶙峋,全身上下的精气神仿佛都被人抽走,只留一口气生生吊在人间。
      她独个站了许久,这才行尸走肉一般地上前割断绑着三人的绳索。
      欧阳少恭活动着酸痛不已的手腕,见她面色惨白,不禁说道:“姜前辈,我看您已劳顿多日,不如今日去花满楼休息一番,如何。不然长此以往,怕是伤身。”
      姜沁芳面如死灰,缓缓摇头道:“我与人……”
      方才说了三个字,舌尖便已僵直。
      姜沁芳经验如何丰富,闪念间便一鞭挥向身前那温和自若的青年。欧阳少恭但笑不躲,赤红长鞭闪电般袭出,又若一条抽筋拔骨的蛇样摔落。
      一时半晌前尚且飞扬跋扈的女人软软倒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尹千觞大惊,跑到姜沁芳身边试探她鼻息,发觉虽微弱然绵长稳定,并无中毒或是受伤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欧阳少恭却笑:“千觞将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看姜前辈疲累到极点,散了点安神调息的药粉罢了。”
      尹千觞摇头,“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要害人,可是这女人功力高深莫测,若是将来要找你麻烦可怎么办?”
      瑾娘缓缓走过来, “我倒是也不懂你的心思了,你这般对她,她将来怎肯放过你。”
      欧阳少恭却笑:“瑾娘不觉得奇怪么。姜前辈与瑾娘既然交好,若是要索取引魂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且听她言语间对东方先生多有不屑之意,瑾娘难道一点好奇也无?何况她对东方先生遗物这般对待,怕是其中多有隐情。咱们何不以君子之礼相待,也好让她将话说清楚,到底为何如此唐突死者。”
      瑾娘思忖半晌,颔首道:“还是少恭你想得周到。那尹公子……”
      “嗯?”尹千觞正研究着姜沁芳那条鞭子,冷不丁听到瑾娘叫着自己,抬起头茫然应道。
      “那便麻烦尹公子将姜姐姐背回去了。”瑾娘轻笑说着。
      尹千觞张了张口,本想反驳,然则看了看瑾娘,又看了看欧阳少恭,只得认命地将姜沁芳扛在肩上,喃喃自语道:“那你们可不要告诉她是我扛她回来,若是她生气了要找我麻烦,我可吃不消。”

      三人沿着来路返回,此时月色正浓,月斑清晰可见,正是良辰美景赏月时。
      只是某人已惊觉,安稳的时日,只怕并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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