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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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很沉，也很长，内容纷乱，好似前尘往事。
简檀睫毛动了动，他醒了，但是他感觉到卓少倾在他身边守着，他便也不急着睁开。
没多久卓一奇端着药进来，“你自己也受伤了不睡吗？”
“这不是在这睡了吗，我伤没大碍。”卓少倾低声说了一句。
卓一奇不满道：“喝药，奇怪了大夫明明说看伤口你伤要重一点，这都一天一夜了他怎么还没醒，你就跟个牛犊子一样那么精神。”
卓少倾接过碗说，“你懂什么，他那身体比得上我么，这几天他说不舒服的，也不奇怪，谁知道他摔下马有没有伤到哪。”
卓一奇于是道，“行了，你爹派人过来了，你整理梳洗一下换身衣服赶紧去见他，我没说你受伤了。”
卓少倾连忙几口喝了药，跟着卓一奇出门了。
简檀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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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回来的时候简檀披了一件单衣，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一勺一勺地慢慢喝着药，不急不缓好像在想着什么，他连忙问：“醒了啊，感觉有哪不舒服不？”
简檀侧头笑笑，又摇了摇头，卓少倾突然心头一跳。
“我没事了，睡了很久一觉，什么问题都没了，伤也是小事，下次我会注意，再不会那么容易受伤了。”简檀想想不对，那个傻小白是不会对卓少倾那么冷漠的，于是开口道。
卓少倾本来有很多话，可是突然说不出了，只好指着他身上的单衣，“不是说西疆夜凉，怎么只穿那么一点。”
简檀笑了笑，一口把药喝完了，立马翻身上床，把自己捂得好好的。
卓少倾就没话说了，问道：“吃饭没？”
简檀抱着被子，反问：“你吃了没？”
卓少倾摇头，笑问，“等我一起？”
简檀不置可否地笑，卓少倾便去叫了丫环让她把准备好的鸡汤稀饭等全部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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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卓少倾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少？这不像你啊小白。”
简檀慢悠悠吹着粥，“我怕你责骂我昨天在走什么神。”
卓少倾一愣，本是想问的，想骂一顿的，但简檀那么一说，他倒真不好算这账了，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他今天话少。
“哼，不骂你了，你自己想想怎么让我高兴，这个坎我没那么容易过去啊。”卓少倾哼道。
怎么让你高兴？简檀微笑，这他还真要想想，这次回来要怎么让他高兴高兴。
卓少倾看简檀在微笑，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有什么表示，饭都快吃完了，他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简檀放下碗，“你不骂我，我高兴，当然要笑了。”
“呵呵。”卓少倾瞥他一眼，“可是我不高兴，对于你昨天的表现我很不高兴。”
“哦，我在想呢，容我好好想想。”简檀挑挑眉，勾起唇，“要不过两天我给你准备个惊喜？”
卓少倾不疑有他，笑道：“算你乖，行，我等着啊。”说完他放下碗筷让丫环来收拾了，又叫人送来金疮药，冲简檀道：“躺平了，我帮你上药，告诉你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蛋。”
简檀很配合地躺下，他伤在右肩胛，让他自己来上药还真难，享受卓小侯爷的伺候也是恍若隔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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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指着他右肩的新伤，笑问：“我在想，回头这边让我纹个什么呢。”
简檀斜看过去，又看看左边鲜红欲滴的红叶，那本是个年久的伤疤，说起来也跟卓少倾脱不开关系，当年看见恨卓少倾恨得牙痒痒，如今看着像上辈子的往事，只是伤疤诉说着那些疼痛。后来他失去记忆的时候，跟卓少倾翻完红浪，他突然看见然后也不知道想什么，是不想看还是面对不了，就提议这伤疤看着真难看，碍眼，看他纹个漂亮的纹身，打上记号。失去记忆的他就是个傻小白，怎么可能反对，最后卓少倾画了半夜，就纹了这个红叶。
他说，红叶代表思念，我不曾忘记一直想念。
简檀记忆被拉回，很想笑，但对上卓少倾那双桃花眼，他只得抿抿唇，“纹只小狗儿怎样？”
小狗儿，卓少倾有一瞬间怔愣，敛去笑容，“你什么时候喜欢狗了，我怎么不知道？”
简檀笑笑，“随便说说而已，你凶起来像狗啊。”
卓少倾没再说话，专心给他上了药，然后收拾了一下准备要走。
简檀问道：“这不是侯爷府，在这睡吗？”
“不。”卓少倾答得果断，引得简檀转头静静地看他，连忙解释：“我怕我控制不住，大家都有伤。”
简檀笑起来，卓少倾道了声晚安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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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来好久，卓少倾都是神思不属。
卓一奇看见他回房间的时候不由大奇，“你居然不守他了，真奇怪。”
卓少倾一把把他拉进来，“今天的小白，格外安静，特别从容不迫，话也少，做什么我都觉得宁定淡然……”
卓一奇皱眉，“你想说他是简王爷？”
卓少倾认真回想着，缓缓点头。
卓一奇问：“你肯定？”
卓少倾摇头，“不能。”
卓一奇想想，道：“会不会是他刚醒来没什么精神跟你说话？话少点而已，你不是经常说有时候他像简王爷，毕竟是一个人。”
卓少倾缓缓苦笑，“今天的感觉不同，他装的话，我拿不住证据的，但是我感觉是他，直觉是他回来了。”
卓一奇深吸了几口气，“我一直觉得简王爷回来肯定第一个跟你没完，不可能那么安静啊，再说了，他想起来什么，为什么还要装？”
“或许他只想起来一点也说不定。”卓少倾看着小白房间的方向，“他一向能忍，我看不出他的情绪，给我一种感觉就是安静至极必然是爆发，或许他不想打草惊蛇。”
“这也有可能。”卓一奇问：“你察觉他可能想起来了没问他什么吧。”
“我没完全确定他是简檀，而我也不敢问。”卓少倾又想了一遍，“我毕竟不如他，他有没有察觉我不知道，完全没底，如果他是简檀的话。”
卓一奇感叹一句：“我觉得他现在已经是个随时要雪崩的雪山，要爆发火山，我们离他远点吧，这时候不能带他在身边了。”
卓少倾想了想，点头，“我爹那边已经烧掉大半粮草，我们这边休整之后等着朝廷接管，也在召集我们能调动的卓家军，我们会一边上书停战等封赏，让沙狄那边探子得知，然后秘密汇合我爹打沙狄一个措手不及，消灭他们主力队伍，那么至少三年到五年他们有心无力觊觎大景。而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要反了，也不会管罔顾圣旨欺君之罪了。我会让他留在这孟辉城，现在马上修书给我师父，让他亲自来带走简檀。”
“这几日你自己跟他相处别让他察觉，小心防范，你懂的，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小心为上，你得把他当成简檀来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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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察觉没察觉简檀拿不准，但是他知道卓少倾有怀疑了，毕竟他是简檀，实在是装不来小白的傻。
不过他没有卓少倾那么在意，第二日他装作小白如常处理军务，遇见秦玉，简檀只当他是小白，没搭什么话转身走了。
卓少倾初步安排下这座新拿下的城市，然后带着一行人又回了西疆，毕竟不管怎样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安排。
简檀出了门，三两下甩掉了人，转了转，走入一个小巷，最后在一间小打铁铺停下来，画了个图案，铁匠立马跪了下来……
做完这些，他又在城中转了转，走进一家茶楼，点了三盏金杯大碗茶，小二连忙把他迎了进去。
狭小的通道尽头，已经有两人在密谈，对于简檀的到访一人怔愣，一人却似早有所料，只说了句你先坐。
简檀走近了才看见是位白衣持扇的儒雅公子，生面孔，那人见他来分了一个眼神给他，简檀觉得那是在挑衅。
似乎是简檀的到来打扰他们了，那公子谈着谈着不时看着安静坐着的简檀，透露浓浓的兴趣，后来几句话把那人打发了。
密室只剩下两人，简檀看着他，他看着简檀，都没有说话。
好半响那公子开口，却说了一句无关的话，“戌时了。”
戌时了，再多耽搁，卓少倾恐怕就认定他有鬼了。
这一句话看似无关，但是简檀挑挑眉已经感觉到这人心有成竹意有所指，看来那老东西还真找了个能干的主事。
简檀正要开口，那人一摆折扇，“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做什么。”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简檀心想他没顶着那张艳绝天下的脸，却好笑地问：“那你说我是谁？”
“小王爷，久仰了。”那人勾起嘴角，笑，“才貌无双，可惜今日不得见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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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此刻他顶着许浩发黄的面容，定能见他脸色苍白如雪，他是简檀，也镇定了好一会儿，“敢问大人名讳？”
“在下宋天舒，这几日久等小王爷了。”宋天舒执手做了个见礼。
简檀愣了一会儿回了一个，他久不在朝堂，不知道大景皇帝哪找来那么一个宋天舒极尽荣宠，但此刻听这人介绍竟没半句要说点官职的意思，目带打量和挑衅，这不一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倒也知道他可不能得罪，更何况他本身出现在这，一言道出他的身份，是敌是友都不能小瞧了。
“宋大人，既然你知道本王是谁，也知道本王为何而来，那本王也不用多说了。”简檀现在觉得唯一好处是他不需要多做解释，来之前想好的说辞已经没说的必要，只淡淡道：“阔别经年，物是人非，还能活着本王也不指望什么，但凭吩咐。”
宋天舒看着他笑了笑，彼此都是聪明人，“卓家一直是陛下心头大患，而我此行至此，因为什么你也知道。”
简檀点点头，脚趾头都想到了，不然他也不会来此，而皇上想必已命面前这人全权负责了，所以他道：“本王就跟着大人立个小功，也好带回去给父王皇上见面礼了。”
“好说。”宋天舒展了展折扇，轻摇：“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这几日会有命令下来，出去让小二跟你介绍一下新一套秘密联系方式，我也就不多说了。”
一代新臣换旧臣，简檀半点架子也没有，反正他都习惯了，本来他的荣宠是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遂拱手为礼告退。
“哎，你是不是有些失望，本来以为会有点什么收获的。”宋天舒在他身后笑起来。
“宋大人说的哪里话，本王不明白。”简檀停步，侧着头，“不过要说起失望，那确实有一点，本王觉得宋大人对剿灭卓家的功似乎不愿提携一把。”
简檀说完，宋天舒已至身后，“小王爷事迹听闻已久，我不太愿意是因为觉得王爷你每次面对卓少倾都没做得让陛下满意过，我对此有点看法。”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局也是他平步青云的根本，如今终于有人怀疑了吗？简檀回过头，似要重新打量他一般，而宋天舒目光灼灼就在眼前，气势逼人，怎么回事，这宋天舒看来已经确定了。
不过简檀若是被吓住了，也就不是简檀了，“本王也甚引以为耻，不如你给本王这次一雪前耻的机会吧？有宋大人这等智计卓越运筹帷幄之人坐镇，看来这次卓家凶多吉少，本王的仇恐怕也没机会报了。”
宋天舒退了两步，笑起来，“那王爷别辜负我对您的信任了。”
简檀轻描淡写问：“要死的还是活的？”
宋天舒眯着眼看他笑，“陛下无所谓死活，不过我要活的。”
简檀回了一个了然的眼神，“那本王一定不会让他死了。”
宋天舒很满意地摇摇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简檀心头有些感慨，大景双子星，看来要被人一脚一个踩了。谋划半生，如今感觉回到原点，他又成了那个让人拿捏的没什么实权的小王爷，卓少倾啊卓少倾，你说我怎能让你让死了？这一生错了一步，才导致了如今局面，这等小人出来兴风作浪，可若是小白傻子会问，是对是错，怎能那么快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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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听完了小二给他说完的秘密方式，已经快亥时了，他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人跟着他。简檀觉得这并不是宋天舒对他放心，而他感觉吃定了他，对自己的判断自信。
简檀步履犹豫，走了几条街突然风一样转回那个已经关门的打铁铺，又换了个图案画过去，那打铁匠听他吩咐，从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后来的迷惑和犹豫，简檀并没有做解释，决然留下一句，“即刻出发，我不管任何理由，任何代价，只知道此事不得有误。”
回到侯爷府见到卓少倾已经亥时将近子时，卓少倾坐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回来也只说了一句：“我叫厨房给你留了饭菜，要吃吗？”
简檀看着他，他想卓少倾可能猜出点什么了，只点点头。
“我回房了。”简檀走过他身边，卓少倾依然不说话。
简檀觉得他应该演一下的，奈何今日发生的事特别是宋天舒有些吓到他，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卓少倾演一出，不过想想他突然有些怀念失忆的感觉，有了记忆他跟卓少倾立刻就开始勾心斗角了，不过没有记忆的时候貌似也只是他一个人掏心掏肺吧。
他想着就笑了一下，丫环敲门送来饭菜，他开门，发现卓少倾居然也在门外。他让开门，丫环送饭进来，卓少倾也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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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不说话，简檀也不说话，就听见简檀吃饭的细微声音，而卓少倾坐在一旁就看着。
食不言，寝不语，简小王爷是很认真贯彻的，卓少倾似乎忍了很久，他感觉那人几次想说话，都被咽下去了。
或许他觉得，今日一旦由他开口，两人之间就得撕破脸皮了吧。
简檀挂上一丝笑，“我好像吃得有点饱，来杯清茶消消食？我突然想喝你泡的……”漱口良茶还带提神功能，当然他不敢明说。
卓少倾起身帮他收拾了一下，端着盘子出门，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这没什么好茶，你大概喝不惯，再说了就算是好茶我泡出来的也成了漱口水。”
简檀想笑，就笑了，“只要是你泡的，就行。”
卓少倾顿了一下，仿佛有些意外他能那么回话。
反正你也没几天了，本王不跟你计较，简檀缓缓脱下外衣，中衣，里衣，若有所思地看着身上新添的伤痕，以及那场大雨中受伤的膝盖，有时凉意袭人，小白也会觉得不舒服，今日走得多了，他也感觉不舒服。
他又披了一件里衣，便在铜镜面前坐下，看了看，又拉衣服，看着左肩的鲜红的红叶，于他而言，是看不透的前尘往事，正如此刻他都不知道想干什么。
没多时，卓少倾脚步声响起，简檀连忙又披了一件衣服，卓少倾端着一碗药推门而进，命令道：“喝什么茶，先喝药，你中午也没喝是不是？”
简檀只好很配合地喝了，有点苦，苦完就开始泛起一丝丝的甜，暖暖的。
卓少倾看着他肩膀，“我帮你换药。”
“叫人来先洗漱吧，我累了。”简檀说着就走到床边，说累倒也不是推辞，不过话说出口又就觉得了，那个小白是不会如他般颐指气使习以为常的。
卓少倾果然皱了皱眉，还是被他咽下去了，转身出去。
没一会儿丫环送了热水来给他洗脸洗脚，简檀洗漱完等了好一会儿卓少倾都没来，他坐在床上捂着被子都快睡着了，但是他知道今夜肯定是个无眠之夜，又开始怀念傻小白的好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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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没想到卓少倾再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壶茶，本以为要喝的茶被药取代了，他也就不指望了，反正卓少倾泡的茶也就是漱口水。不过他喝了一口，就觉得错了，两年时间，朝堂形势有变，卓少倾泡茶的手艺都变了。
他知道他不该多话，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亲手泡的吗，小侯爷？”
卓少倾看他一眼，眼神复杂，哼了一声，“快丑时了，你觉得还有谁会在这个深更半夜的时候帮我泡这壶茶。”
简檀只好埋下头去慢慢品茶，是的，用品的，这茶是雪山之上难见的青牙，配合雪山极寒的冰水，拿来的壶是普通的，可这滤茶的手法却也不简单，难怪卓少倾去了那么久。其实这茶名贵不下极品一线天，不是有心去买，根本有钱也弄不到，他也只喝过几次罢了，却也爱极了这雪山之巅的清冽苦寒。
“……我曾有一故人，喜茶，我想他的时候，便留意起这世间的好茶，总想着有一日投其所好，这茶也不算好了，放了两年多，陈了。”简檀品了半杯，卓少倾就看着灯光，悠悠地诉说，“他曾嫌我不懂茶，也糟蹋过他的好茶，我想他的时候，便让人教我些手法，自己泡给自己喝，也想着有一日我能泡给他喝一下，也让他刮目相看。”
简檀捧着那半杯茶，不知道喝还是不喝，低垂的眼眸，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那年我觉得茶艺一道也够寂寞的，自己喝着总觉得苦，你觉得呢？”卓少倾叹了一口气。
“你手法还没行，火候没到。”简檀低低说着。
他又准备去喝那茶的时候，卓少倾看着他叹气：“是心里觉得苦，我泡得是不好，泡茶的师傅说我天生不适合干这行，这茶是好茶，我依旧泡成了这样。”
简檀抿了一小口，“也算可以了。”难道他指望卓少倾能一下子成为茶艺大师么，能从漱口水晋级到这样，他也算是聊以安慰。
话还没说完，卓少倾一手抢过他手里的茶杯，一口喝了干净，然后把茶杯丢到一边，“我不喜欢自己泡茶喝，我喜欢抢人手里的，那样喝起来，就不觉得苦了。”
简檀很无奈地看着他，似乎看到了以前的日子，卓少倾确实很喜欢抢他手里的茶去喝，而现在他很想喝完他亲手泡的一杯。
卓少倾端着茶壶就走了，丢下一句：“这茶不适合你喝，只会加重你体内的寒气，你爹说得对，你该常喝白开水。给你喝半杯就已经够了，我去拿药给你换。”
简檀看着已经到门口完全没给他商量余地的卓少倾的背影，眼神简直一个叫渴望，又渴又望，他觉得他还从没那么想过喝一杯茶。奈何卓少倾还真说到做到，完全没开玩笑，简檀也只好自嘲笑笑，下了床自己认命地倒了杯白开水，小侯爷亲手泡的茶看来他福分不够，也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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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端了药进来时候简檀已经无喜无悲躺床上了，随后卓少倾说什么，他就乖乖配合什么，躺着让卓少倾服侍他换药。
看着那么习以为常的床上人，卓少倾想起那个时候踏月而至的某人，也是懒庸地躺着由他擦，不乐意了表示过抗议，奈何某人看他一眼无所谓的神情就让他乖乖认命，因为若他不在意，简檀是根本不在意不会去管的，他本就不会爱自己。
卓少倾终于问：“你相信我会害你吗？”
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在房间，简檀懒庸的手指被拉扯得抖了抖，卓少倾忍不住了，而他已经很久没叫他小白也没任何称呼，那就是说卓少倾并不是在跟傻小白说话，他想对话的人就是他。
这句话意有所指，是在问当年的那个绝望的雨夜，简檀答得很快，就像已抛下前尘往事，皆是过眼云烟，“这不重要。”
对于简檀的漫不经心卓少倾讶异，甚至停下了敷药，“不重要吗？”
简檀很想说，真的不重要，他是简檀的时候想着报仇，他是小白的时候只想着跟着卓少倾，至于多余的感情伤心或者难过他已经麻木了根本不介意，所以他并没有很着急很想质问卓少倾当年为什么没有如约而至，他恨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孤星入命一语成谶为何奢望一些别的感情，以至于忙碌半生最后来差点功亏一篑地不甘谢幕。那个时候他站在山顶上，想到的是裕王府一家怎么还没死，而不是你卓少倾为何还没来。多亏了你卓少倾整日在他面前念叨你会有报应，他一直从不怀疑，反正这一生他已经为自己想过无数个结局，都是不得好死，所以他明白有些东西他要不起，他不配要，他也不想要，更不敢要。曾经他松动了，觉得是不是可以抓一下，然而现实告诉他天命不可违。他认命了，卓少倾问他相不相信我会害你，或许有那么一些时候他会觉得重要的，但经过那一夜，他不会再糊涂，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不清，是以真的不重要，早已经不奢望能拥有你这样的人，你害不害我重要吗？难道这世间要害我的人还少吗？我生下来就是给人害的，所以这不重要。就算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可是结果呢，我依然被逼的跳入冰凉的海水怀抱，我知道不是你有意害我，可这重要吗，根本不重要。我今后再不想提信任，你不懂我的别无选择，你也不懂我活得那么难，就像光不懂得影，我再也不会奢望什么，只想走完我这一生的使命，累了。
从恢复记忆到现在，这几日他一直压抑着，压抑着有些濒临爆发的情绪，这些前尘往事简檀小白两种人生的所有情绪，卓少倾一句话，他差点压不住，很想很想把所有的都说出来，然而他只是手指动了动，便沉默下去，半响平复回道：“卓少倾，这几日我觉得你不对劲，当然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你这几天老是跟卓一奇说着什么，我不高兴，又看见卓一奇放飞信鸽，往东南飞去，我直觉你是要找你师父。然后你又叫人跟着我，我早发现了，今日是我赌气甩开跟踪，我就感觉，你是想把我留在这，并不希望我掺和对吧？”
卓少倾看着他，完全忘记了动作，似乎这一下让他极其犹豫，这是小白还没有回复记忆吧？
“算了，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留在这就留在这，我不让你为难行了吧？”简檀撇撇嘴，装个小白而已，并不难，其实要说开了，也不怕，只是他突然还想装一下。
卓少倾勉强笑了一下，继续给他包扎，“你那么听话真不像你。”
简檀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你若已决定，你到时候打晕我还是迷晕我都有可能，有些事情我并不能主宰，所以也就不想再坚持了。而且那一天我落马受伤，连累了你，我不希望你做那件事的时候我也一样。”
卓少倾轻咳了一声，似乎被说中心事，他跟卓一奇商量的就是这样，打晕或者迷晕让他师父带回去，可这么一说，虽然合情合理，可他仍然不信。
简檀却不介意，怀疑是怀疑，扯开了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想了想问：“卓……卓一奇呢？”小白一向是称呼一奇大哥的，然而作为简檀他还真叫不来。
卓少倾犹豫了一下，“派出去办事了，有些事我只放心他。”
若是小白可能会追问一句做什么事，可简檀就不介意卓少倾的隐瞒，想了想，又问：“我顶着许浩的名字，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卓少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知道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找人安排假身份，当然也会有那么几个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都是我信得过的。话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简檀看了他一眼，卓少倾眼里是有防备的，当下叹了一口气，笑道：“我碰见李力华大哥了，他说我像一个人，所以想起来就问了下。”
卓少倾是不信的，他感觉是简檀在探听什么，但是也没再深究什么，沉默地帮他包扎完。
不过这也没冤枉简檀，他还真是想着探听点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卓少倾现在不信他，当然也不会有结果，卓少倾啊卓少倾，你说信任的人里面有人叛变了，懂么？至于是谁他不知道，不过想想也不重要了，找出来又怎样，宋天舒恐怕了解得差不多了。
宋天舒一句话他脸色苍白，震惊的是他很快反应到能一眼叫出他是小王爷而不是许浩就说明有人透露了身份，至于是谁，也该是卓少倾的心腹，他是知道他这身份连卓少倾老爹都不知道的，所以如何能不震惊。而一旦出了奸细，宋天舒只见一面便知不是好对付的，所以简檀能预见结局，所以小白也罢简檀也罢，何必跟着他去趟浑水？
而他曾经早说过，卓少倾，你迟早会死在太相信别人上。
既然算下来没多少日子了，简檀看向卓少倾的目光便又有点不一样了，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包扎完了我帮你包扎吧，再说了我是大夫，连累你受伤我还没帮你看过呢。”
“不用了，小伤，我换过药了。”卓少倾说完便想出去。
简檀挂着一丝微笑，“卓少倾，你相信我会害你吗？”
卓少倾顿时就走不动了，不管这话是简檀说出来，还是小白说出来，他都不能拒绝，于是他沉默着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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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态，帮卓少倾把衣服一件件脱了，露出右胸口腋下一大块的伤，似乎能想象那日利刃袭来，卓少倾来不及阻拦，只好横身夹臂为他挡下……卓少倾对他的好，他从来不否认，可不代表他觉得他能承受。
再过几日，或许世上再无一人愿意如他对他好过。
而他会叹息，甚至会难过，但是不会阻止，甚至无法阻止。
简檀坐在床上，对卓少倾招招手，目光看着自己的大腿，“过来，躺下。”
卓少倾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是小白不会那么热情，是简檀又不会那么好，只能木在那里。
简檀也不甚在意，手一勾触到他腰腹温热的皮肤，稍微使力，卓少倾感觉到他的邀请，不觉躺下来。简檀拍拍腿，卓少倾边老老实实地躺了过去。
卓少倾万千疑惑提心吊胆也只化成一句在脑海旋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如果，时间定格在此，再好不过。
简檀从来没那么认真为人包扎过，而今日小心翼翼，目不转睛，反正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卓少倾闭着眼睛，他想他也从未那么安静，这两年来他的内心一直不曾真正宁定，哪怕小白在他也会想着简檀，想着不安的记忆什么时候会回来，而今日这人回他一句不重要，他感觉像是被原谅的孩子，好像也终于可以放下。这个时候是小白还是简檀他甚至也觉得不重要了。
他觉得这是简檀，可又温柔得不像他，他觉得这是小白，可小白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包扎完了，你虽然身体强健，但也多多留意，毕竟伤在胸口，大意不得。”说完简檀又无声失笑，说这个真是废话了，反正没几日好日子了，卓少倾会怎样由不得他自己注意不注意。
卓少倾听他说话，便觉得美梦被叫醒一样，也没发现简檀古怪的笑容，意犹未尽地坐起来，应道：“……哦。”
“我累了，晚安。”简檀说着扯了扯被子，把自己捂起来，躺下去，他真的有些累了，或许之后他的好日子也没几日了，肯定会怀念作为小白的无忧无虑。
卓少倾穿着衣服，还在回味刚才的温柔，“晚安。”刚才他觉得是简檀还是小白都不重要，而他明白要出了这个门他又要该想这人到底是简檀还是小白了，但今夜势必是计较不了了。
简檀看着他穿衣服的肩背，很累的时候，突然想看他，所以他踏月而至，那是往日的温存缱绻，而如今……
卓少倾刚要站起来，肩上一沉，简檀下巴已经压在肩侧，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凑在他耳边说：“留下陪我吧。”
西疆的夜凉，风沙很放肆，稍微一静下来，便能听得那些穿堂入舍的呼啸，以及被风吹乱的更声，“丑时三刻……”
卓少倾叹了口气，穿衣的动作就变成了解衣，然后拿着外衣一甩手，灯就被带起来的风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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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就叫卓少倾留下来了，只是心头一动，没反应过来他就那么做了，等那人躺在身侧，他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一时间两人静默下来，各自睡一边，想着这样睡去也好。
可简檀是睡不着的，今天出去被宋天舒吓完还没完全回过来，又或许一直做小白太久没那么用脑子了，他现在就觉得头疼，睡又睡不着，有些事情想又想不开也想不了，又过了一刻钟，他挨过去，把头枕在卓少倾肩膀上，静静抱着他。
卓少倾当然也不可能睡着，对于简檀的举动他也只是把手摸过去捏着他有些微凉的手。
时光静谧得正好，宁神便能睡去，简檀觉得累了，睡意到了。
“……你恨我吗？”卓少倾还是摩挲着他的手，还是很扫兴地开口了。
简檀那个气啊，把他的手撩开，睡意被搅得再也找不到，他也是认命了，反正就不想指望什么了，翻身抱手正正躺着，看着床顶一片黑暗发呆。
卓少倾半天等不来答话，又靠过来些，在黑暗中侧头看简檀，简檀不答话，他就一缕缕理着他的头发。
简檀被他弄烦了，缓缓叹气我所有的恨全部给了朝堂上的那些人，正如那次晚宴你是唯一个为我说话的人，而我对你也分不出半分恨意。你逼我入绝境，害我浪费这两年，一番心血化诸流水，我就算该恨也是恨自己不够坚定要去贪恋什么，却绝对不会恨你。
“卓少倾，你记着，我永远也不会恨你。”
正是话音刚落，卓少倾拉着他手一扯，简檀鼻子都快跟他撞一起，没来得及说话，卓少倾炙热的唇便已经吻了上来，他也只能把话吞了下去。
尽管他还什么都记不得的时候，卓少倾也不是没那么热烈亲吻过，只是他还是有些迷乱，属于简檀的记忆那样的热烈是越过那夜的绝望穿越回去的激情，他能感觉到卓少倾这腔热情想要奉献给的是他，而不是小白。简檀觉得这实在让他心乱，想推开，推了两下自己都回应了上去。
卓少倾含着他的耳垂，痒到了心里，“……我说我怕……怕控制不住……”
简檀平静地回了一句，“随你。”
卓少倾得了首肯，游荡的手上动作更加挑逗，翻身压上去……
简檀咬着唇，心想真是拿他没办法，唯一的办法是，远远离开。不过卓某人你欺负我失忆便一直让我在下面是不是也太占便宜了？
可是，他知道估计没那个机会了，最后的温柔他不想计较。
那么温顺的简檀，卓少倾反而又怀疑是小白吧？情到浓处，卓少倾低低亲吻他的耳垂，“简檀。”
简檀手抚着卓少倾的背，很满足又迷醉地应，“嗯。”
卓少倾就确定了，也就放下了心，简檀乖得像小白，或许这段失忆于他而言会不会让他放下一些东西？他想起来了，没跟我算账，是不是让往事随风？
他说：“我记得了，你说的，你永远不会恨我。”
******
一场欢好歇了，简檀手枕着头，依旧看着床顶黑漆漆一片发呆，理不清他在想什么，理不清跟卓少倾这关系。
卓少倾伸手过来，把他压着被子的手放进去，“西疆夜凉，不比东南。”
简檀想回一句不碍事，却被卓少倾紧紧抱进怀抱，又捂上被子，“睡吧。”
什么东西安静下来，简檀枕着他的手，那一句话就像有魔力，想不开的事他就放下了，不想了跟着睡意就慢慢睡着了。
简檀印象中他很少做梦，对于一个常年无喜无悲的人来说，没那么多梦可做。可他睡着，便看见云浮一树梨花开了又跟吹雪一般落了满地，他站在落花满地的院子，秦玉出现，说：“你以为他喜欢你吗，他喜欢的是简檀。”
“我是简檀啊。”简檀心里在说。
“你以为他又有多喜欢简檀，简师弟你也不想想，怎么会有人喜欢你？你忘了，那场大雨之下的雾山，他并没有如约而至。世人皆爱你惊才绝艳，可一旦知道你是什么人，谁还能长长久久地喜欢你？卓少倾也不例外。”
简檀要一把剑，剑就在手，刺过去，秦玉就变成了卓少倾，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杀谁？你到底要杀多少人，那么多人还不够吗？”
地上那一树梨花一瓣一瓣全部变成一具具尸体，他站在尸体之上，看到的是苗岭那场场战役，战火漫天……尸体慢慢站起来，一张张脸看过去，是那些年因他而死或者他害死的人，朝他走过来，诉说不甘心……
简檀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挽起剑，盯着一具具尸体冷笑，“就算变鬼来找我，那又怎样。我的觉悟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刹那间，尸体变成了齑粉，随风吹了他一脸，却伤不动他分毫。
卓少倾一脸惊惧，慢慢后退，简檀往前一步，他往后好几步。简檀说我不杀你，卓少倾摇头根本不信。
简檀在追，卓少倾就跑，等简檀不追了，卓少倾出现了，随同还有卓辰平，他母亲习瑶云，卓一奇，整个侯爷府，还有整个卓家军，而简檀身边也出现了好大一波军队，领头就是宋天舒，冲他笑笑，下令：“叛军，全部格杀。”然后两队人马打在一起，他这边人多，很快卓少倾身边的人一个个死掉。
宋天舒说：“简檀，你还等什么，我给你留了立功的机会，还有，我要活的。”
简檀冷眸提剑加入战场，手起刀落，人慢慢地少了，最后只剩下一人，卓少倾。
浑身是血的卓少倾提着刀，看着他冷冷地笑，然后提刀要自刎，简檀说：“你活着。”
“你要救我？”卓少倾笑起来。
简檀沉默，宋天舒冷冷走过来，“他救你，他拿什么救你？他有什么资格救你？他救了你就得放下所有，什么都没有了的简檀，又算什么呢？”
卓少倾提刀指着简檀，“我爹，我娘，卓一奇，他们都死了，简檀！枉我如此对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居然会喜欢你！”
简檀突然没了力气，嘴唇蠕动着，可是卓少倾听不见，然后提刀抹了脖子，整个世界突然天旋地转，简檀吐出一口心头血，笑。
笑这浮生苍凉，笑卓少倾活得那么可笑，笑卓家到头来亦不过这般下场……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恍惚见一人，冷哼一声：“当年我给你批命，正是孤星入命的命格，你却不信，还砸我摊子，我当你能抗天逆命，而如今，不由得你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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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卓少倾感觉怀中人在动，醒了过来。
简檀从梦中惊醒，听到卓少倾说话有那么一些庆幸原来刚才不过是做梦，可他明白，这梦是会成真的。一想到最后的画面，简檀就觉得好像他真的吐过血一样，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卓少倾连忙扶他起来，给他顺气，“我说夜凉吧，是不是不舒服冷到了？还是……累到了？”
简檀不说话，卓少倾又问：“喝口水吗？”
约摸有一刻钟，简檀喝了水才慢慢缓下去，不过有些被勾起来的东西，再也下不去了，刻意不想想起来的，也都再次清晰地提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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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知道今夜是不可能再睡了，躺在床上反复都是卓少倾最后血洒残阳的画面，却听卓少倾缓缓开口：“我刚才叫你简檀，你怎么应了。”
“你……听错了。”刚想问什么时候你叫我简檀来着，突然想起好像情欲正浓的时候卓少倾隐约那么叫过，不过真是好样的啊，卓少倾你现在就会算计我了？
“我没听错。”卓少倾平静地道。
“我说的是我听错了，听岔了。”简檀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借口，但如今他只想卓少倾识趣就别问了。
卓少倾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犹豫，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简檀在他打算说话的时候堵他，“你到底想怎样，想说什么，非要折腾得今晚不能睡觉？”
卓少倾听得出简檀是恼了，当然也更确定这就是简檀，但是简檀找了借口，或者并不在乎那借口有没有用，只是他还不希望用简檀的身份来面对他，希望他不要再开口何必揭穿，彼此心知肚明就够了。
心知肚明的意思，这也好，卓少倾至少放心简檀不是故意装着小白来算计他。其实简檀不知道怎么用简檀来面对，卓少倾也根本没准备好去面对简檀，不然他就不会那么纠结了，试探来试探去的。
“我说最后一句话。”卓少倾怕他恼，飞快又道：“过几天师父来了，你跟他回去看看小珠他们好不好？你答应我，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就算再快，也还要十来天左右，可你我等不到了那时了。
简檀看着虚空，无声地笑了，却答得真诚而干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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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复复是梦境和乱飞的记忆，简檀睡不着，却不想卓少倾知道便装着睡，他多年装睡装晕颇有经验，卓少倾还以为他真累了睡着了便捏了他一只手睡着了。
简檀微微侧身摸着他额前的发丝，好像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翻墙而进，满目春光和他灿若春光的笑容，卷卷的额发，潇洒又恣意，那年你还不知道愁为何物，我看着羡慕又暗恨，你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有那么个小侯爷，我羡慕我嫉妒我不屑我决定以你为阶，一步步踏上我要的复仇，所以我才会跟你针锋相对，倒也不全是演戏。
后来……后来就是我们骗过天下人，暗通曲款……我才知道你这头发是自己烫出来的并不是天生，少年子弟多爱美，不识得半点愁滋味，而这次我再见你，你这头发忙得又多操心，都没空打理了。
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地狱的阴暗，我见见就好了，你呀，大概不适合，我梦见你自刎了，真像你的性格，如果这一次你所有的亲人你爱的所有人一起死掉，你是会承受不起的，而那一日……
简檀咬咬唇，目光冰凉，你若想死，那便去死，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而我也断了最后一分软弱，应了那句孤星入命。
在梦里我说不出的话——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救你，但是我会尽力，我是简檀，所以我不能不管不顾。
我不一定能救你，但你若死了，所有参与这场阴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复仇这种事，交给我来为你谋划一切，由我来为你活在仇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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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起来的时候，简檀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只得无奈笑笑去抱卓少倾的腰，他会舍不得，会舍不得的，可是宋天舒密谋策划已久，他刚刚恢复记忆便迎来那么大的局，真的没办法，现在能做的最好选择反而是不要打草惊蛇，不然整个西疆必定玉石俱焚。
“我好困，不想去军营了，卓少倾。”简檀脸贴着他的腰，想到似乎他还是许浩要跟他一起去军营的，可他不爱去了。
卓少倾笑笑，猫儿一样的简檀好久不见，心情大好：“将军大人都不叫，好处也不给你指望我批假？”
简檀眯着眼睛脸上带笑，卓少倾翻身压下来亲了长长的早安吻，然后飞快换衣服跑去军营。
摸着嘴角的简檀眯了一会儿，确定他走远了，缓缓爬起来，今日西疆风大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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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倾，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秦玉脸带犹豫。
卓少倾微微皱眉，“那就别说吧，我忙着呢。”
秦玉当然不是犹豫，但被卓少倾那么一说也有些挂不住，问道：“许浩也就是小白吧，今日怎么不在？”
“哦，你找他有事？”
“没事，我只是出来时见他出门了，小心翼翼的，感觉心头有事，又奇怪他今日怎么不在所以问问。”
卓少倾有些不耐地盯着他看了看，“他想去哪就去哪，你我都管不着，没事你就下去吧，我忙。”
秦玉压住心头的火，“我不是对他有意见，我是对简檀有意见，我是想跟你说，小白很可能恢复了一部分记忆或者全部恢复记忆了，然后他瞒着我们谁知道会做什么。”
卓少倾看着他，“师兄，你怎么知道他恢复记忆了？有证据吗？”
秦玉摇摇头，“算了，信不过我就算了，我那天看见他眼神就是简檀，当然我没证据。”说完他便悻悻离开了。
卓少倾神情有些冷，是有些想要回去看看的，不过想到昨夜简檀说的话，便也按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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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去秘密联系他以前安插在西疆的探子，这人走茶凉，虽然他又说防范，不用管一年差不多都可以，但毕竟死讯已经传出来了，所有很多人已经当没了这个主子。他这会儿也没功夫打理，只让人把当年他收集的一些资料找了部分来，一页页翻看然后烧掉没价值的，然而他觉得还是缺点什么，也没法对局势有些许改变，不过是让他更了解一些东西，基本没什么用。
中午从层云中钻出一点太阳，简檀想吹风，纵身一跃便上了院中的树，能看得远些便看着这处西疆的云城，又看看远处得利于秦玉而拿下的孟辉城，又看看西疆的主城也就是侯爷府在的莫城，脑中都是那宋天舒到底想如何动手，奈何他现在没有耳目，所得的消息和资料都太少，无法做出判断。
“你在上面做什么？”卓少倾中午还是抽空回来了。
简檀笑了笑，“登高望远，吹吹风。”
卓少倾向上望去，虽然还是许浩的容貌没洗，可举手投足容雅清冷，一笑倾人魂，是那个简檀，宁定深沉的简檀。
“今儿风大，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吹什么风啊。”卓少倾让他下来，心头有些遗憾，再也不见小白的天真，不见小白的敢爱敢恨，灼灼纯粹如梨花。
“卓少倾，可愿认真为我画一幅画？”简檀侧头瞧他，卓少倾不少给他画画，可都没那么认真过，而画认真的，是小白，却不是他。
“好。”卓少倾承诺，“待翻年梅花未谢，玉兰始开，春风回绿，阳光正艳，我把你我都画进那潋滟时光中，可好？”
“……好。”简檀心突然就疼了起来，开始咳，他知道他们是不会有那么美好的一天的，他看着下面站在的卓少倾，好像看到了昨日的梦里血。
卓少倾终于忍不住纵身上去，把他抱下来，“我说你吹不得风，咳了吧？我让丫环给你炖点雪莲鸽子汤。”
简檀笑了笑，又好似累了，闭着眼睛靠着他的肩膀就不说话了。
而这一切让外面的秦玉看到了，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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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守着简檀吃了药，又吩咐丫环炖好汤给他，并且要看着他趁热喝了，然后就哄着简檀睡午觉，自己才舍得出门。
他本是因为想问问简檀出门去哪，不过真见到了又觉得没那个必要，毕竟这是简檀，他要不想说，或者很介意别人发现他出门，是没人会发现也问不出什么的。他愿意相信他，他愿意相信他真心对简檀好的时候，简檀不会害他。
简檀浅浅睡了个午觉，梦见梅花未谢是云浮皇城之外，玉兰始开是繁华如梦的京城，春风又绿了江南岸，阳光正好，可是还没见着人，便被丫环叫醒了。
“许将军，小侯爷吩咐你一定要趁热喝的雪莲鸽子汤，炖了一个多时辰，你看看好不好？”
简檀开门接过，“我会喝的，你下去吧。”
“小侯爷说让我看着你喝下去。”丫环回道。
简檀也懒得再说了，心情还不错，端起来，不想底下露出一张纸条，瞥一眼那丫环，她只是微微地低下头，但对这纸条并不意外。
是张空白的纸条，简檀倒了杯水，淋上去，在等待字条显现的时间，他问丫环：“你放的吗？”
丫环低低答道：“不是我，但是我知道。”
简檀笑了笑，“卓家待你不薄，为什么呢？”
丫环抬起头来，反问：“小侯爷对你也不错，你又为什么呢？”
简檀低下头，字迹显现，是宋天舒印鉴也大概是他的字，“明日夜宴，静等接应，卓少倾可不能跑了。”
再看那碗雪莲鸽子汤，简檀碾碎了纸条，淡淡道：“拿下去吧，卓少倾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丫环便又低眉顺眼的端着鸽子汤走了，简檀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敢吸一口气，却又咳了起来，咳了半天都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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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卓少倾回来，叫简檀一起吃饭，简檀歉意一笑，我饿了便先吃了，还以为你不回来吃呢。
卓少倾微微有些失望，亲自去了厨房，继续让人炖了雪莲鸽子汤，又问了那丫环简檀喝没喝，一边去问炒菜的大娘今晚给他留了什么菜。
他没瞧见那丫环眼里带着怜悯，却笑着答：“许将军一滴不剩地喝了，喝完了我看他心情还不错，小侯爷你那么记挂他，他肯定高兴的。”
卓少倾听了高兴，也不要那大娘把他晚饭端过去摆了，随便拿了个碗筷便在厨房一边跟她们聊一边吃饭，不过大部分是他在说：“他嘴有点刁，大娘考验你厨艺的时候到了。他不太喜欢吃甜的，清淡点，不吃白菜。做鱼不要有腥味，他不吃。每餐要有汤，他喜欢喝，也不要油腻，他喜欢吃干笋，用来炖鸡最好……”
丫环叹气，卓少倾侧头问：“叹什么气？”
“这不是羡慕吗，小侯爷对这许将军真好。”
“大家都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他对我也好啊。”
丫环附和地笑笑，笑看卓少倾吃完了，然后端着雪莲鸽子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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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觉得闷，出来院中看看月亮吹吹风。
“简檀。”
他没回头，谁也看不见他眸中万年寒冰的冷冽。
秦玉又唤了句，“小白。”
简檀平静地回头，秦玉摇头叹息，“还没恢复记忆啊，还是舍不得恢复？”
“师兄，你在这做什么？”卓少倾端着汤走过来。
秦玉连忙道：“哦，我路过看见小白在这站着，过来打声招呼，顺便说一下天凉了，再有心事也不适合出来吹风。”
卓少倾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对于秦玉的暗示他多少明白一些，不觉有些心烦，而简檀干脆在院中石桌旁边坐下来，淡淡回道：“依我这个大夫之见，你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你那么劳心劳力都不怕，我不过随便想想也自然不碍事。”
秦玉看了一眼脸色微沉的卓少倾，冷哼一声，“我行走江湖那么久，还真没见过哪个大夫能一眼看出我体内有疾，你当真医术那么高明？”还是你想起来了什么才知道。
卓少倾知道秦玉想告诉他简檀想起什么来了，可他已经知道了，再看这枉做小人的一出戏，就觉得不是滋味了，只道：“他说得没错，师兄有些事真不劳你操心了。”
秦玉看着两人，拂袖而去。
简檀偏着头，凛冽的目光追随秦玉的背影，有些结有些情绪，是要用血来涤洗的。他不问卓少倾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不想找卓少倾算账也不代表他不想找其他人算账，只是这会儿没抽出手来，不过要来找死，他也不介意。
“给你炖了汤，润肺止咳，趁热喝了。”卓少倾端上汤，简檀没明确承认他就是简檀，这两人有什么矛盾，他也不好说什么。
简檀敛了眸中的戾气，想到中午的事，笑道：“我好像吃得有点饱，才出来坐坐的，不想喝了。”
卓少倾瞪他一眼，“一碗汤而已，有什么饱的，快喝了。”
“真不想喝，我……”简檀还没说完卓少倾手已经到了他额头，问：“不舒服吗？”
简檀只好点头，不舒服别叫我喝汤了受不起啊，卓少倾却又端起那碗汤，“那就更应该喝了，都是补身子的，做大夫的呢，你该知道喝了只有好处没坏处，乖，喝了。”
丹凤眉眼低垂，半是无奈，奈何他依旧没学会怎么拒绝卓少倾，卓少倾见他松动，端起汤碗舀了一勺喂他嘴边，简檀这会儿就是再不乐意，也不会不张口。
阵风吹过，卓少倾搂着他的肩膀，又继续喂他，“乖乖喝完，我陪你再吹一会儿风，就回去好不好？”
“嗯。”简檀答得心不在焉，又问：“明日有重要的事吗，没有我就不去了。”
卓少倾随口道：“也没什么，大概圣旨会下来，关于孟辉城收编和管制以及奖赏也就那么回事，晚上做个宴招待一下，你要不舒服就不去吧。”他喂了一勺汤在简檀嘴边，又道：“不过这次圣旨下来得挺快，照常应该还有几天的。”
简檀垂着眸喝光了整碗汤，这是一个局，从秦玉出现指引你破城，你便已无退路，所以圣旨下得那么快，“既然明日有事，我就不偷懒了。”
“有我呢，你高兴去就去不高兴就算了，随你。”卓少倾想想明天应该也没什么，卓一奇也差不多联系到人了吧？
简檀站起来，“今日早睡，回吧。”
卓少倾拉着他的手，颇为眷恋，眨着眼睛，“一起吗？”
“不，我不舒服，要休息。”简檀淡淡回绝，果然看见卓少倾眸中露出失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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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还是过来给他换了药，不时偷看他，带着期翼的眼神，简檀都把他无视了，于是卓某人只好恹恹回了房间。
简檀也想他在旁边，可今夜他得狠下心肠，明日必不好过，他得好好想想。
注定不眠之夜，夜凉风呼啸，没人知道简檀想的什么，又是晨光微曦，他才浅浅睡着。
辰时方起，拉开门便见卓少倾站在院子中对他笑：“今天天气不错，早啊。”
简檀理了一夜的心又乱了，言不由衷地答了个“早”，便匆匆去洗漱。
卓少倾追上来问：“昨晚休息得怎样，没不舒服吧？”
简檀咬着唇，答：“我很好。”转头不敢多看晨光中灿若阳光的卓少倾一眼。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