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三江》花知否

18、第十八章 我是你的

　　——

　　顾息微身上没有钱，所以她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钱记当铺。

　　趴在梨木柜台前面，跟当铺伙计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她缓缓提起手中的剑，看向剑柄中间那颗价值连城的蜜蜡琥珀。

　　看了好久好久，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将剑放下。

　　继续跟店铺伙计大眼瞪小眼。

　　……

　　目光渐渐的有些犹豫，她突然狠下心来，两手伸到脖子后面，折腾了一阵，扯出一个链子。已经旧有些发黑的软银链子上，吊着一颗色泽罕见的大颗碧玺，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夺人眼球。

　　对不起了小皇帝，我还是拿来卖钱了……

　　店铺伙计眼睛突然一亮，连嘴巴都不自觉的张大了。然而只不过一瞬，他便换了一副鄙夷的表情，“就这？十两，当不当？”

　　顾息微凑过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碧玺。

　　皇帝从小戴到大的东西只值十两？

　　你把我当瞎子就算了怎么能把我当傻子？

　　“直觉告诉我这东西起码值一千两以上，这样吧，我也不是什么贪心之人，对半折，你就给我五百两，如何？”

　　伙计有点心虚的缩了缩，语气却毫不退让：“一颗破珠子五百两？！你以为我们当铺是开慈善堂的？我看姑娘您也是个明白人，最高一百两！咱们不必再多说！”

　　于是她就不多说了。

　　顾息微将手肘撑在柜台上，托着下巴看着当铺伙计一动不动。

　　当铺伙计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坑了点？要不要再适当加点？

　　她却突然退开了一点点。

　　伙计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欢喜，目光瞟到柜台却突然跟见了鬼似的。

　　上等的黄花梨木做成的柜台，如今竟然奇异的凹了一个光滑的大洞，那形状……俨然就是眼前这姑娘的手肘。

　　顾息微捏着碧玺链子，无聊的放在那个洞中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嗯，虽说没有粉碎，练成这样倒也不错。

　　伙计一眨眼的功夫突然消失，一眨眼的功夫又回来了，双手恭敬奉上：“姑奶奶这里是五百两银票您赶紧走吧赶紧走吧求您了……”

　　某人笑纳，将银票全部收好，然后很好说话的将链子递了过去。她低头想了一想，于是出门挖了一掊黄土，把柜台上那个大洞填补了起来就转身走了。

　　当铺伙计哭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几天之后，有人以千金购走那条碧玺链子，还一脸欣喜若狂捡到宝的表情。

　　当铺伙计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然，焉知是福？

　　——

　　她先去钱庄将手上的银票兑成了散钱，然后便去寻找住处了。

　　揽盛十五年的秋天，天气一日比一日要冷，三年一次的科举就要来临，各个地区层层选拔上来的人才，就要在此展开最后的较量。

　　高升客栈往往在举行科举时最为红火，如今更是人满为患，连一间空房也没有，顾息微询问再三都被告知没有空房后，只得闷闷不乐的离去。

　　刚跨出门，却隐约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她诧异回头。

　　“在下刚刚出门回来，发现所有钱财均不翼而飞，实在是手上有些困难。今日房钱可否先欠着，明日定去钱庄取了来。”一如既往温柔醇和的声音，不失礼数，不紧不慢。

　　“高升客栈从来没有欠账的道理。”掌柜行事谨慎，却难免有些不近人情。他思忖了一怔便开口道，“可先让认识的朋友帮你垫付。”

　　严少陵上京了？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顾息微立刻回身，准备去解一下他燃眉之急。

　　“少陵哥哥你就别逞能了，珂儿帮你付了吧，你陪我一块去看河灯吧，那里很多人，很热闹的！”少女撒娇的声音甜腻而又乖巧，过路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那小姑娘穿着打扮精致贵气，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非富即贵。而严少陵却眉头紧皱，好像自己惹上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我不爱看热闹。”一声淡漠的、没有温度的拒绝。

　　顾息微伸出的脚僵在了半路，她想起那些年凡是遇到热闹的节日，那个少年总是盛情款款的邀请她出门，他说，他最喜欢看热闹，看世间万千烟火、温暖红尘，看身边的她不经意的笑。

　　然后她停住脚步没再上前。只伸手拦住了一个人，身形较为瘦弱，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这次科举的考生。

　　“这位兄台，能否将这点银子，以你的名义送给柜前那位公子？”说着，顾息微就将银子塞到他的手里，似乎根本由不得他拒绝的意思，“如果他不要，就说你愿意跟他交个朋友，等他解了燃眉之急再偿还也不迟。”

　　一张面纱之上，眸色璨若明珠。

　　打量片刻却没有说话，那个叫钟越的考生收下银子，向严少陵的方向看了看，便照吩咐而去。

　　她将自己隐藏在角落之间，离他们很远。她看着店家妥善的收了房钱，看见刚刚相识的两人相谈甚欢，少女气的在一旁直跳脚。

　　今日太晚，恐怕很难找到地方投宿了。

　　顾息微收紧自己的剑，孑然一身，一个转身便没入了黑暗中。

　　少陵，明日便是科举第一场，早些休息。

　　今夜月明，江上酒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