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子玉》三十载

5、无畏之心三

　　一席散罢，郑玉禾携着秀瑞回到了自己的怡园，宋子卿则是不知在何时就已经失踪了，郑玉禾也落得轻松，可刚坐下不过一刻，就见那秀瑞气冲冲的从门外进了来，手中那些从郑宅带来的衣裳都被她扔在了郑玉禾的面前，接着道：“这总督府可不是我们奴才住的地儿，可也没离开半会子，那些我的衣裳都被剪的剪撕的撕，三太太赏我的一件大毛连影子都没有了，这日后让我可怎么安生啊！”

　　郑玉禾仔细的看了这些被剪了的衣裳，可都是在郑宅的时候丫头们合着做的，来时那些丫头们还说要带着留念想，现时却成了这般光景，心下觉着不妙，想来不做些手段是不行了，人心惶惶，终究因发生而发生，于是她起身便道：“将怡园所有的丫头都招来，我想和她们说些话。”

　　秀瑞愤愤而去，只不过一会子就将那些身着同色衣衫的丫头推推攘攘的进了来，又过了一会子，见三个锦装打扮的丫头又进了来，郑玉禾见过这其中的两个，一个是昨儿起哄的丫头，今晨她知了她名唤小琴，这会子进了来一脸的趾高气昂，一个是谨慎得体的玉翠，至于这从未露过脸的，郑玉禾见她始终哆嗦着，便知是一胆小怕事的老实人。

　　如此这就不难看出是谁折腾出来的，这点小九九，郑玉禾正好打了算盘，便不紧不慢道：“今日扰了各位姑娘手中的活计，实在是抱歉，倘若你们以为我是那厉害的主子要讨你们训话来了，当是多了心，想我在家中也是与各位姑娘们要好，故而讨了个‘不正经’的名儿，今进了宋家门做了宋家的媳妇儿，也当是希望各位姐姐妹妹们能待我如同家中的姐妹，那便是我郑玉禾的福气了，不过，若将我太做了旁人，全然不将我放在眼中，挑拨离间，怂恿撺掇旁人做些苟且之事的，那我便是要真的与之主仆相待了，日后我这主子做了些过分的事儿，她这做奴才的，也只能打了牙往嘴里送，将我逼上了头我可是要动家伙来硬的了。”

　　郑玉禾话毕，下面的丫头一个个面露胆色，实则被她认为的一番劝意之词却成了恐吓，这就又补充道：“这都是亲娘肚子的肉，谁家的姑娘不是好的？若是待我赤胆忠心的，我必将也是以诚而待，将心比心，谁不愿安生的过活，总之，我只望你们待我如自家姐妹就好，今个儿的事儿你们谁人做的事儿，我也不追究，倘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我便是要请她家去配人了。”

　　意思传达了之后，郑玉禾便让她们各自散了，秀瑞见她不痛不痒的说了两句话，心底终究是窝火没憋住，“姑娘难不成就不生气？连个丫头都敢这么待您，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姑娘今个不立威，日后必有再犯，小人之心不可度，简直防不胜防啊。”

　　郑玉禾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生气啊，可明谋并不是长久之计，此事不可莽撞，须得再斟酌斟酌。”

　　“姑娘啊！”秀瑞一把抓住她的手苦口道：“大善便是懦，大慈便是弱啊，今日你让她们且过，明日可不就助了她们的威风么？！此等庸恶之人，您便是有十颗心来容，都不定领你的情，便是要以恶治恶以牙还牙方才让其缄口。”

　　郑玉禾坦言道：“我亦是同你这般想来着，但你若是今日让她出了糗，难保明日她又生了偏心，给咱动个手脚，总得有个咱草除根的好计策，既能罚了她让她乖张，又能立威而不至于闹大讨嫌撞了别人的钉子眼。”

　　秀瑞一听此言有理，这就建议道：“君子须得明里动口，小人只能暗地动手。”

　　郑玉禾嘴角一扬，这就心生一计道：“你去那事务房给我拿一样东西来，要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东西便是……”

　　秀瑞立马拍了拍胸口道：“这偷东西的事儿可是我的强项。”

　　“偷？”郑玉禾提着音调问道。

　　秀瑞笑道：“是拿，拿，不过与咱姑爷那些手段比起来，我可就是去领的了。”

　　郑玉禾点点头，秀瑞已经不见了身影。

　　……

　　午时，和园里来了人说是老爷与楚大爷回了，就让郑玉禾与宋子卿过去用膳，但宋子卿自打晨间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了踪影，这会子让她去哪里找？正得秀瑞又不在，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就这郑玉禾郁急之时，就见那玉翠走了过来道：“奶奶不必惊慌，爷想必也是与人有了交集，想必不过一会子就回了，老爷也是知了爷的脾性的，说是传饭，必是要再等上一会子的，先让我来帮奶奶将头上理一理吧。”

　　郑玉禾一听这话便放了心，这就到了妆台边坐下，后见那玉翠果真是帮她换着发饰，这就与她扯起了这总督府的里里外外 ，这丫头也不是一呆滞的人，只要是郑玉禾问道的，她都一一作答，说话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无有特意的讽刺也无有无意的偏向，不过当说到那有名的总督老爷宋鸿名的时候，她却是抑制不住的冲动，加了好些的齿间形容词，可见这世袭总督的老爷有多么的令人厌恶。

　　最后，郑玉禾是了然，这总督老爷光是妻妾就有六位，死了一个排行第四的王氏，除却今日看见的长房武氏、柳姨娘、杨姨娘还有就是一位排行第二的孙姨娘，还有最小的赵姨娘。

　　而这些姨娘中，每人各留下子女两三个，不过大多都是当着小官，经这玉翠的口，似乎除了一死去王姨娘长子宋子墨凭着本事考了举人做了武侍卫，再者让她惊讶的便是那武氏的长女宋雅叠做了那后宫的静贵妃娘娘，再也听不出旁人的良心，故而听罢也就混忘了。

　　后大致又过了半晌，外面终得有一丫头进来道：“爷回来了，奶奶快去看看吧，这一回伤的可是不轻呢。”

　　郑玉禾忙道：“这好好的怎的就伤着了？”

　　只见玉翠不紧不慢的从柜子里拿了一箱子过来道：“奶奶不必慌，这是我们爷常有的事儿，想又是与那徐家的少爷争地盘了，别的倒是不怕，就是今个儿老爷问起来，奶奶多替他说说话就是。”

　　郑玉禾听罢她这句话，心下一瞥，想还有人能伤着这痞子？这就跟着玉翠出了去，不远就见一满脸是血的男人悠哉的往这处走来，那身上早间才穿上的青色裹锦鹤长衫已经破烂不堪，唯有那一双袖子还能辨出本来颜色，而那宋子卿不但没有惊瑟之意，反而多远的就笑道：“那姓徐的破猪屎被爷打的屁滚尿流，爷还让他钻了爷的□□，要不是人多，爷就要撒尿给他喝，让他给爷拜祖宗磕头，这些都是他的血，那门牙起码丢了四颗，都是爷打的。”

　　郑玉禾无趣道：“夫君整日就以此为乐？”

　　宋子卿一口喝了茶，这又吐回了杯子里道：“夫人此话怎讲？可是那破猪屎先惹我的，说好了今个儿我去那里收利息，他倒是早早的就去过了，这人说话当放屁，我还怎么容他？”

　　郑玉禾蓦地一笑，心下觉着起码他还知道什么叫说话算话，这点有些出乎郑玉禾的意料的，作为优点来讲，她当是要大肆宣扬与鼓励，于是这就道：“夫君做的好，对待这种人，当是要以牙还牙。”

　　宋子卿听了这话可就像是天宫下嫦娥——今日头一朝啊，想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说他惹是生非一无是处？这会子竟让他有些激动，这就凑到她身边问道：“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郑玉禾认真的点点头道：“大丈夫当是要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不然岂不让人啼笑皆非？所以拙妻认为，夫君做的是对的，所以鼎力支持。”

　　玉翠一边上着药一边终是忍不住道：“奶奶，这是非曲直，您心中自然是明白，想爷这回打了人，定是要被人还回来的，且老太太和老爷他们知道的话，定是又将爷骂的半死，到时候受罪的还不是爷自个儿。”

　　“若是照你这般说，今个儿夫君信守了承诺反倒是不对了？那些人动了夫君还就不能还手了？当是不能罢！以我看，与君子交，当是以礼相待，与小人集，当是一手还之。”

　　话毕，宋子卿大笑了起来，竟如孩童一般的绕着桌子转了好两圈，后一把抓住郑玉禾的手道：“夫人此话有理，甚是有理，想这么多年，我竟是与这一帮混人白度了，她们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苦。”

　　郑玉禾没做声，感情这宋小爷将打架当饭吃了，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意外的，这就帮了玉翠递水上药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