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小事》寿头

1、公车小事

　　听着mp3，哼着小曲，笃悠悠地乘着公车，一个颠簸，耳塞落下一个，方听到左后侧一对男女互啃地啧啧有声。一抬眼又见前排一个中年男子正对一中年女子上下其手，那中年女子面泛桃色全情投入。我连忙把目光收回瞥向窗外，若是长了针眼，小邱定会怪我。这□□横流的社会！
　　玻璃窗上反射出我边上的两个女子，长发的坐着，短发的站着，笑容都颇为诡异。使我倍感诧异的是，二女不发一言，貌似亲密，眼神却不时回避。装作假寐，借着眼镜遮挡，开轻音量，我肆无忌惮地观察二女。好奇心能杀死尚有九条命的猫，况乎我一凡夫。
　　太阳照进来，照到长发女子的略微有些卷曲的头发上，短发女子温柔地摸摸她的额发。这个动作，让我产生无限香艳的联想。
　　车开进隧道，周围一下子灰暗下来，车行缓慢。老隧道里堵车最是气闷，四散的汽油味。
　　那短发女子终于开了口：“若是永远堵车……”
　　“倒也挺好，待我们出去的时候，头发已经花白，已这样老去。”
　　多么文艺腔的对白，我几乎喷饭。猫是怎么死的？酸死的。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还会经常走这个路线么？”
　　“或许不，这条路，这部车，太多欢容岁月。”
　　“能碰到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长发女子低头浅浅一笑。
　　“也许是滔天罪恶也说不定。”
　　“你这样爱我，定是福。”
　　“爱如此匆匆，焉知不是罪。”
　　“如果早点与你相识便好了。”
　　“便能多一点盘桓时光。”
　　“十年，二十年……”
　　“不够，还是不够。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呢？”
　　“与你一起，似足一生。”
　　“下辈子好吗？下辈子我们在一起，相亲相爱，长长久久。”
　　下辈子，怎么大家都喜欢预定下辈子，因为来世的未知吗？今生尚不能把握，怎么期待来世。
　　短发女子道：“下辈子才不要遇到你，就会欺负我。”
　　“上辈子你欠我，这辈子我又欠了你，下辈子就来还你了。”
　　“那如果每一世都有一人欠对方一点……”
　　“便能整世在一起了。”
　　那不就是每一世的感情都不得善终？
　　显然那短发女子与我想的一样“可是静颜，我还是觉得这一生太多短暂，相识还是昨天，今朝却要分别。”
　　“是我太过怯懦。”
　　“不，静颜，你自有你的难处。”
　　“那一天，多找几个朋友在身边，不要单独一人好吗？”
　　“那一天，你一定很美。”短发女子将一盒柠檬立波糖交到长发女子手中“想起我的时候就吃一颗。”
　　“长此以往，岂不是胖死，默默，你会不会长期供应？”
　　“只此一盒。”
　　“默默，怎么能够……”
　　“静颜，真的有来世吗？”
　　“希望有，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一起做。”
　　“那时候不认得对方怎么办？”
　　“用暗号。”
　　“若是前世未有缘……”
　　“待重结，来生愿。”
　　“静颜。”
　　“什么？”
　　“为什么前世我不是埋你的人呢？”
　　“谁知道，也许，前世我不够美丽。”
　　“静颜。”
　　“什么？”
　　“祝你幸福。”
　　小邱曾经问过我，如果她另嫁他人，我会如何。我只会对她说：“祝你幸福”。这四个字已包含太多的辛酸与眼泪，重若千斤。短发女子的语调轻松，尤使我感到沉重。
　　说完那四个字，短发女子便转过身去，道：“我快到站了，不能陪你到最后。”借着开出隧道的光亮可见她身体微微颤抖，似是不能自持。长发女子轻轻敲着她的背脊，强忍泪水。
　　车停站，短发女子逃似的跳下车，直到车开得刹那才转过身来，目光深邃。长发女子站起身来眺望，泪如泉涌。
　　这不过是一段最最普通的感情，却搞得如此悲情。我一路急奔，脑海中不停闪过适才的片断。幸而我有小邱。小邱在不远处，身影有些孤单，我正欲叫她，只见她从口袋中拿出一盒柠檬立波糖，凝视良久后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