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山河》九庭

40、番外之青鸟行云

　　“你想不想要这块馒头？”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嘴角勾着凉薄的笑，看着对面死盯着他手上馒头的孩子。
　　孩子脸上有些畏惧，但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青年左右晃动着手中的馒头，小孩的眼睛也左右晃动着，“可是想要馒头的人太多了。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得的东西。你若想拥有，就的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去抢！”
　　说罢，手一扬，将馒头丢入了一旁聚在一起不敢过来的小乞丐堆里。

　　小孩一愣，挤入了哄抢馒头的小孩堆里。他眼中好像只有食物，不顾身旁人的各种攻击，像只野兽一样撕扯，啃咬。终于他抢到了一个馒头，快速跑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馒头上粘着污泥甚至他和别人的鲜血，他不管不顾地咬了起来，也不咀嚼就这样吞了下去。

　　青年笑着在他面前蹲下，“你跟着我走吧。”
　　小孩恶狠狠地瞪着他，青年还是笑，“你不应该恨我，你应该感谢我教会你怎么活下去。至少你手中这个馒头还是我给你的不是么？”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像野兽一样抢夺的孩子，“以后你就会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弱肉强食的。难道你不想变强，想一辈子这样做低下的贱民，靠别人的施舍生活？”

　　他蹲了一会儿见小孩没有反应，起身要走，突然裤腿被人抓住。青年低头看去，小孩眼中闪烁着火焰，他的嗓子很沙哑，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我要变强，要去争，去抢！”
　　青年嘴角勾起一丝赞赏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阿爹阿娘还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就饿死了。”
　　青年想了一会儿，“我叫青鸟天沐，你就随我的姓，叫，叫……”
　　“叫青鸟行云。”小孩抬头看天，“总有一天我要像云一样高，像云一样白。”
　　青年听了笑的诡异。

　　多年以后，当青鸟行云可以眼都不眨地收割人命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当时师父的笑容，是在笑他痴心妄想！

　　青鸟天沐的训练手段残忍而又冷酷，青鸟行云想放弃，想逃。青鸟天沐的剑指着他的脖子，“人生的路可以有很多选择，而你只有一种，否则就是死！”他吓得浑身颤抖，手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剑，“师父，我不会再放弃了。如果有一天我想逃，师父你就杀了我！”

　　剑没有放下，反而向前进了几分，鲜血顺着不过十岁孩子的脖子流了下来，“你记住一个杀手当他杀不了人时，那他就该死了！而你一定要成为最最厉害的杀手。”

　　青鸟行云十三岁时，他的师父爱上了一个女人。他从没见过师父那样温柔的模样，师父摸着他的头说：“我不打算当杀手了，做完这一次我就金盆洗手和她成亲了。行云你愿意跟着我么？”
　　青鸟行云不明白，师父明明说过杀手的路只有一条。

　　师父的最后一个目标是芹化县县令的发妻。他和青鸟行云在一个茶楼等了几天，终于让他们等到一个机会，那妇人每个月都要去戏楼子听几回戏。当她的撵轿经过楼下时，青鸟天沐脸上的笑意很是灿烂，很快他就可以做一个正常人了。他摸摸青鸟行云的头，“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得手之后，在城外老地方会和。很快，很快一切都会结束。”
　　不过师父的很快青鸟行云并没有等到，他站在楼上，看见师父突然冲了出去，没费什么力气就扯开了轿上的帘子，可是青鸟天沐却愣在哪里。就是这几秒的迟疑，一个士兵的大刀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身体。

　　青鸟行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心中微微刺痛，青鸟天沐死前回头看了茶楼一眼，更多的刀刺入他的尸体，鲜血迸溅在空气中，散发着腥气。以往那般桀骜不羁，整洁果敢的人却以这样屈辱丑陋的模样死去。青鸟行云透过他残破的身体，透过那些狰狞的面孔，透过空气中弥漫的血气看见轿子里一个一脸惊恐的夫人死死抱着一个婴儿。

　　青鸟行云嘴角勾出一丝残忍落寞的笑，师父，是你教我杀手只有一条路可走，你却忘了，你杀不了人就只能做别人的刀下魂。

　　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杀了县令的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偷出了师父的尸体葬在郊外的山上。他们暂住的房子里，那个师父爱的女人还在等他回来。
　　女人听说青鸟天沐死了，眼中一片迷茫。本来青鸟行云想替师父照顾她，可是没多久他就遇见那女人和对门的小儿子眉来眼去，很快他们就私通到了床上。

　　青鸟行云闯入屋子时，那一对狗男女正在欢乐，他听见那刺耳淫邪的声音，摸摸握紧了手中的剑。男人发现了了他，吓了一跳。那时候的他身体还没长开，男人自然是不将他放在眼里，撑起身来骂道：“狗崽子，你师父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快给老子滚出去，别在这里坏老子的好事。”
　　那女人趴在他身上，凉凉的瞟了青鸟行云一眼，“你师父死了，可别指望我能养着你。这宅子是你师父的，他死了便是我的。明日你就搬出去吧。”

　　只需一剑，他一剑刺穿了两人的喉咙。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杀人的快感。

　　青鸟行云去山中拜祭了师父，明明心中并不难过，却流下一滴泪。他想这也许是他此生第一滴泪。情感是一个成功的最大牵绊，那种东西他并不需要。他只需要握紧手中的剑，成为天下最最厉害的刺客。后来，他离开了哪里，开始在四处游荡，收取钱财，收割人命。

　　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叫韩星剑男人。那人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一个病秧子。韩星剑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眼中的杀气和坚定却让他十分欣喜。
　　那一日他在酒楼的一个角落独自饮酒。韩星剑直接在他身旁坐下，青鸟行云不悦地说：“旁边还有位置，我不喜欢被人打搅。”
　　韩星剑笑着给斟了一杯酒，“我听人说你想做天下第一杀手。”
　　青鸟行云愣了愣，“我以为我已经是了。”
　　他哈哈大笑，饮尽了杯中酒，“一般杀手收割人命，第一杀手收割天下。”他俯下身，直直地看着青鸟行云的眼睛，“我会是天下的霸主，你可愿意帮我？”

　　青鸟行云答应了，他相信韩星剑会成功，因为他也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青鸟行云以为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下去，可是他没料到韩星剑会遇上秦墨可，而他遇上了顾冷。

　　顾冷的性子很直率，有些男孩子气这些颇对青鸟行云的胃口，于是他并不抵触她的接近。只是有一天，他突然觉得顾冷在他生活里占得位置有些多了，他不会给任何人走近他的机会。

　　于是他试着疏远，好像一切并没有多不同。只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她，为她扫清障碍。

　　那一次，青鸟行云伤的很重，顾冷红着眼一边骂一边帮他包扎，他突然觉得她的样子十分可爱，那些带着怒气的话让他的心口一阵温热，像着了魔般他亲了她。滋味还不错，于是他想也许他可以和她在一起，就算没有情爱，男人身边总是需要女人的。既然这样，何不选个对他胃口的女人。

　　杀秦墨可时青鸟行云并没有手软，他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向师父一样，残忍了一辈子，最终却因为一个随时可能变心的女人手软。

　　可是一切好像并不是那样，秦墨可跳下山崖时，他没了以往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和微微失神。
　　可笑的是韩星剑竟然对这女人动了情，果然，这世上是不存在一颗完全冰冷的心的。他也是一样，当他看见顾冷一脸惶恐地躲在程青身后，当他听别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顾冷疯了的时候，他感到铺天盖地的后悔。那原本是他的冷冷，如今却依赖着另一个男子，却这般害怕他。

　　于是他离开了，继续四处漂泊，过着杀人饮血的日子。只是每年四月初六，他都会回一趟叶璃，因为这一天是冷冷的生辰。
　　他偷偷藏在暗处，看冷冷一年一年的好起来，一年一年的变得快乐，也一年一年的更加依赖程青。

　　青鸟行云接到了一个任务，雇主要他杀了程青。他收了赏银，杀了雇主。可是杀手的使命不能违背，于是他开始在程府四周徘徊，寻找下手的机会。
　　又到了冷冷的生日，程青为了给她一个惊喜，亲手做了许多河灯，在后院的小湖里放了满满一湖，所有的下人都被遣退。
　　他从高空越下，程青刚刚回府，身上的衣物还没有来得及换，便抽出身上的佩剑抵抗。青鸟行云的剑快些，已经贴在了程青的咽喉，而程青的剑离他的要害也不过几寸。他计划好了，他只需要迟疑两秒，程青的剑就会刺穿他的喉咙，那么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剑没像预想中的刺来，青鸟行云的心口被从后面刺来的匕首刺穿，他回头去看，顾冷双手发抖，却还死死地握着匕首往前又送了几分。青鸟行云微微一笑，抬手撩开她散开的头发，“冷冷，别怕。”

　　顾冷吃惊地抬头看他，怔怔地松开了匕首，“青鸟行云，青鸟行云？”
　　青鸟行云失去力气，瘫在她的怀里，顾冷承受不起他的重量，抱着他倒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青鸟行云，青鸟行云……”
　　青鸟行云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只感觉到冷冷的泪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脸上，却更像打在他的心上，他想他欠冷冷一条命，现在总算还清了。
　　有情是错，无情也是错，杀手的路果然只有一条。

　　无节操的再来一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