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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祸不单行 ...

  •   就在宫里被愁云笼罩之时,久居侧宫的废后静妃也因抑郁成疾,卧床不起。因为失宠日久,侧宫里的静妃和谨贵人只能日日独守空闺,陪伴青灯,生病了也无人问津。谨贵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冒着鹅毛大雪去承乾宫求见董鄂妃。她不敢去见顺治和太后,把希望全寄托在董鄂妃身上。

      承乾宫里到处都生着炭盆子,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药味。董鄂妃缠绵病榻已近半年,好不容易才得以有力气下床走走。香雪引谨贵人进暖阁,谨贵人一见董鄂妃便跪倒在地,求道:“皇贵妃娘娘,我知道你大病初愈,本不该来烦你,可静妃这回病得实在厉害。再不宣太医,只怕拖不过这个冬天去。”

      董鄂妃很是吃惊,忙问:“真的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一直都不宣太医呢?”谨贵人道:“静妃娘娘脾气执拗,不肯向皇上和太后低头,也不许我去求他们。我今天是等她睡着才来的。”董鄂妃摇着头叹了口气,向玉穗儿道:“你去拿一盒野山参给谨贵人带回去。”

      她又向谨贵人道:“我即刻便差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到侧宫,贵人且先回去,回头我再和皇上说说。”谨贵人感激的连声道谢。谨贵人走后,董鄂妃又坐了一阵,便觉四肢乏力,只得又躺回炕上去。

      京城的大雪一下便是两三天,纷纷扬扬,漫天便野,天气出奇的寒冷,滴水成冰。这一日,雪渐渐下得小些,董鄂妃命香雪捧着一盒燕窝和两件新制的貂皮褂子一起去侧宫探望静妃和谨贵人。
      玉穗儿道:“主子,您身子这么弱,何苦在这大雪天的去侧宫。改日雪化了,您再去也不迟。”董鄂妃道:“我好多了。过几日再去只怕静妃病势又重。”说话间,她咳嗽几声,十分虚弱,玉穗儿赶忙到了杯茶给她。

      在永和宫,静妃正躺在炕上和谨贵人说话。听到门的声音,很是意外。自从她移居侧宫,从来未有人来看过她们。董鄂妃推门进来,向静妃道:“姐姐这几日可曾好些?”静妃侧目看她,向谨贵人道:“她怎么来了?是你叫她来的吧!”谨贵人怕她又要乱发脾气,忙道:“娘娘,您别这样。皇贵妃是一片好意,太医也是她请来的。”静妃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当然,人家现在是后宫之主。”

      董鄂妃不理会她的尖酸言语,温和道:“天气冷,我给姐姐和谨贵人带了貂皮披风来,你们别嫌就是。”谨贵人高兴的接过手去,展开披在静妃身上,又扶她坐起来靠在床沿上。静妃嘲讽道:“您不在承乾宫待着,到这冷宫里来做什么。到时候皇上找不到你,又要大发雷霆。”

      董鄂妃道:“姐姐在病中,何苦说这气话。”她命香雪和随行的嬷嬷去熬燕窝粥。粥熬好后端来,董鄂妃亲自喂静妃,静妃起先不肯吃。董鄂妃劝道:“姐姐别和自己身子过不去。”她喂了一勺又一勺,直到静妃吃完为止。静妃心中有所软化,凝望着董鄂妃憔悴苍白的容颜,心中十分悲哀。

      谨贵人鼓起勇气道:“贵妃娘娘,您什么时候和皇上说说,请他……来侧宫一趟,静妃很想见他一面。”董鄂妃点点头,道:“过去的事已成云烟,皇上不会介怀,我自会去和他说。姐姐和贵人好生……”她说不了几句又咳嗽不止。香雪递帕子给她,她掩口咳嗽一会,低头一看帕子上有血,心里一凉。静妃和谨贵人见状也是心惊,又不好说什么。

      静妃道:“你自个儿也保重身子吧。以后别到这里来,住在这里的女人注定没有好下场。皇上来不来随他,我也不想见他。”董鄂妃叹了口气,就带着香雪离开永和宫,留了两个嬷嬷下来照顾静妃。

      静妃遥望着她雪地里纤弱的身影,久久无言。谨贵人叹道:“皇贵妃真是个善人。”静妃道:“只怕这个善人来日无多了。”谨贵人眉头一皱,嗔道:“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静妃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是在咒她,我是在可怜她。你看她病的那样子,已经面无血色不成人形,还要管别人的闲事。她是我表哥的命根子,要是她有个短长,表哥也就垮了。”她幽幽叹气,心中无限悲凉。

      谨贵人兀自发呆,道:“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皇贵妃好人会有好报。”“真的?照你说的,四阿哥怎么会五个月就夭折?”静妃反诘道。谨贵人无话可说,眼角有些润湿。

      过了一会儿,她道:“您刚才怎么说您不想见皇上?到这时候了,您还那么逞强干什么?”静妃道:“我见他干吗,见他又难免争吵。你自己想皇上都快想疯了,怎么不和贵妃去乾清宫?”谨贵人道:“您又何必自欺欺人。”静妃闭目不语,预感到这宫里将会有个寒冷凄惨的冬天。

      董鄂妃没有回承乾宫,径直去了乾清宫。顺治正在看左都御史龚鼎孳的奏折,听人通传她求见很是欣喜,以为她已病愈。董鄂妃进暖阁来,顺治拉她坐到御座上,道:“你今日身子好些了?”董鄂妃微微一笑,虚弱的就要支撑不住,轻声道:“臣妾刚才去了侧宫,静妃的病情已有好转。皇上,您答应我一件事!”

      顺治听说她去了永和宫,道:“天这么冷,你去侧宫干什么。宛如,你病了这么久才好一些,不要为了其他人的事操心,侧宫自有耷拉吴照应着。”董鄂妃咳嗽几声,握住顺治的手,面颊发红,道:“您答应我,去看静妃和谨贵人一次,好不好?您答应我吧!”顺治见她气喘吁吁十分虚弱,心痛不已,道:“朕答应你,等你病好朕就去看她们。”

      董鄂妃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着笑,无力再坐,不得已只得靠到顺治身上。顺治忙把她抱到炕上,又命吴良辅急去招太医。太医们来之后,诚惶诚恐的又把气血两亏、阴阳不调的陈词滥调又说了一遍,被顺治赶了出去。看着病榻上董鄂妃气色越来越疲倦,顺治忧心不已。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召索尼、安亲王和简亲王进宫商议,征求天下名医为董鄂妃调治。

      索尼等人进暖阁后见帏帐低垂,很是纳闷。顺治的面色颓唐凝重,大有愁容,索尼和安亲王因此没有言语。简亲王年轻沉不住气,峻然道:“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顺治知道他指的是皇贵妃睡在帏帐之后的事,道:“皇贵妃病势沉重,朕不放心她一人独居承乾宫。你们就不要再拘泥于这些细节了。今天朕召你们来,正是要议这件事。朕要宣诏天下,征求各地名医来京为皇贵妃调治。索尼,你即刻传朕的口谕,内外大臣广祀百神,为皇贵妃祈福,并责成刑部大赦天下,释放十罪之外的所有犯人。”索尼闻言一惊,抬头看了顺治一眼。

      顺治道:“怎么,有什么不妥?”索尼为难道:“召各地名医来京并无不妥,可命内外大臣广祀百神,又大赦天下,似乎有些……”他没有说下去。简亲王接道:“您动不动就大赦天下,天下的犯人就快被您赦完了。为了一个女子——”

      他还没有说完,顺治忽然把奏折摔到御案上,气得脸色铁青,道:“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们还想让我家破人亡是不是。你们可都是有家室的人,要是你们的亲人病重,也会说什么妥不妥吗?你们看看她,病的那么重还去看望侧宫静妃,朕要是不千方百计救她,你们叫朕怎么对得起她。济度、索尼,朕也不怕告诉你们,董鄂妃是朕的半条命。你们救她就等于救朕!”简亲王和索尼这才不敢言语。

      顺治命索尼立刻拟旨,索尼忙提了笔写。“传朕旨意,凡能提供医方治愈皇贵妃的,赏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并可入太医院为官。文武百官,祭祀百神,为贵妃祈福,命人抄颂《金刚经》全文,越多越好!”顺治边说边踱着步。索尼很快拟好了旨,交给顺治,顺治看后,交简亲王去办。

      他两人退下后,安亲王留在暖阁里没有立时离去。见顺治心神大乱,劝道:“皇上,您不要忧心过度了。臣瞧您的气色也不好。”顺治叹气不语,愁眉紧锁,半晌才道:“堂兄,过几日陪朕去西山碧云寺走一遭。”安亲王点点头,知道他的用意。

      这时,董鄂妃已幽幽醒转,听到他二人的对话,心中凄苦,轻声唤道:“陛下陛下……”顺治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忙进帐去看。董鄂妃拼尽全力坐起,倚在炕边,道:“师兄在外面吧,您把他叫进来。臣妾有话要和他说。”顺治叫安亲王进来,安亲王依言转进帘后,见董鄂妃形容虚弱憔悴,心里很是担心。“师兄,我有……两件事相求。”董鄂妃有气无力的说,顺治扶她倚在自己身上,让她可以坐的舒服些。

      安亲王道:“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臣定当尽心竭力。”董鄂妃道:“我宫里的香雪,忠心耿耿跟随我多年。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万一我有什么……您,请您收留她……将来给她找个好人家……”她没说完就咳嗽了两声。顺治拍拍她身子,让她顺顺气。

      安亲王瞧他们恩爱情深,心酸不已,道:“贵妃娘娘吉人天相,定能病愈。”董鄂妃淡然一笑,道:“我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身子,师兄宅心仁厚,只须答应便是。”安亲王点点头。

      董鄂妃又道:“我进宫快四年了,日日住在这宫里,没有再去看望过吕师父。如今……我倒是常常想起吕师父的往日的教诲。师兄,您什么时候请吕师父进宫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见到他就好比见到我阿玛……”她说到这里时,已是清泪满腮。安亲王抬头抽了口气,心中悲苦,眼角泫然已湿。

      顺治拿帕子擦着董鄂妃的泪痕,道:“你好生修养吧,明天就传吕之悦进宫。”董鄂妃道:“皇上,您别叫索大人和简亲王为我兴师动众的祭祀百神,生死有命……”顺治轻抚她的鬓发,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不让我做我日夜难安。大赦天下一向是你的心愿啊!”

      董鄂妃泣道:“您待我如此情深,我不知怎样才能报答。”她握着顺治的手,幽幽的自语道。安亲王悄悄退了下去,不忍心再听他们夫妇痴情缠绵又愁苦无奈的对话。

      第二天,吕之悦奉皇命在安亲王的带领下进承乾宫看望病重的董鄂妃。本来外人是不得进内廷后宫的,但顺治满足为了爱妃心愿,就破了一次例。董鄂妃刚喝了药,正倚在花梨木软榻上。吕之悦上前跪拜行礼,道:“草民吕之悦拜见皇贵妃。”“吕师父您请起来吧,我不便下床,您别见怪。”董鄂妃道。

      吕之悦和她数年未见,一见之下便知她病已不治,心中惋惜,道:“娘娘还惦记着老朽,真是老朽平生之幸。”董鄂妃道:“我进宫这些日子,时常忆起师父的教诲,师父待我如父,我却没有尽到弟子的责任。”

      吕之悦道:“娘娘说哪儿的话,老朽这些弟子里就属你仁义。每逢年节便送上拜帖,老朽颇感荣耀。”董鄂妃叹息道:“我如今已不可能再侍奉师父,好在还有师兄,他会替我侍奉您……我也可心安……”她咳嗽几声,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香雪赶忙送上热茶。

      吕之悦见她病容憔悴,安慰道:“你只管安心养病,为师在外头逍遥的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倒是很不放心你。皇上为你广召名医,你可要尽心调治才是。”董鄂妃淡然道:“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师父,我阿玛过世之后,您可曾去他坟前祭拜?”吕之悦道:“有啊,我年年都去。清明冬至从不间断。”

      “谢谢您!以后……以后只有您代我去我阿玛坟上拜一拜……他的女儿无法尽孝……”董鄂妃越说越悲,断断续续的用手帕拭泪。最后,她强打精神,道:“师父若无急事,便留在宫里用膳吧。咱们师徒好久……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吕之悦心里有数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便答应了。

      数日后,天气转晴,董鄂妃稍微好转,又去侧宫看望了静妃一次。在太医的精心诊治下,静妃的病情已经有了很大起色。回宫时,董鄂妃看到当年和顺治在御花园中一同观赏的那棵海棠竟已枯死了一大半,还剩些枯枝,只怕来年也不会再发芽,心里一沉。“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她呆呆的望着枯死的海棠,不觉眼泪纷纷下落。

      在京城简亲王府的厢房里,火盆子烧的旺旺的。好几位亲王福晋和家眷围炉闲聊,安亲王福晋也在。只听简亲王福晋道:“皇上这次真是把能想的办法全都用尽了,可听说皇贵妃的病情仍没有多大的好转。”巽亲王福晋道:“我家王爷说皇上无心理政,把什么事都交给了议政王会议,自己躲在乾清宫里求神拜佛。”

      简亲王福晋道:“可不是,我们王爷带领百官祭神也是奉皇上的旨意。皇上还请了钦天监的汤若望替皇贵妃调治。”安亲王福晋道:“只盼皇贵妃凤体早日安康,否则长此以往,对皇上对朝廷皆非幸事。”她的担忧并非多余。

      巽亲王福晋向厢房门口望望,才悄声道:“恐怕她是拖不了多久了,宫里的人传出话来说她夜夜不能安眠还嗑血,多活一日便是受一日的罪。”一直没说话的康亲王福晋插话道:“自古道红颜薄命,看她的面相也不是个有福之人呐。生个儿子没几日便夭折,父死子亡,再好的人也不是铁打的。”

      简亲王福晋叹口气:“当年闹的沸反盈天,可知今日会是此种下场。命里注定的事,老天爷也帮不了。怪就怪她相貌生的太好,薄了自己的命数。”安亲王福晋道:“皇贵妃这样的女子是连天也忌妒的。自古宠冠后宫的女子都是红颜易逝。”她叹了口气。众福晋皆陷入深思。

      康亲王福晋道:“唉!皇上对贵妃一往情深,万一她有个好歹,怕不又是一场闹腾。”简亲王福晋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那天皇上召我家王爷和索尼、安王爷进宫,商议召天下名医进京替皇贵妃治病的事。王爷才稍微有些不满,皇上便勃然大怒,说贵妃是他半条命。没有她,他也不想活了。”

      巽亲王福晋哼了一声道:“皇上也真是的,为了一个妃子,何必大兴其道。”众人默然,其实心里均想着自己的男人对自己如果有顺治待董鄂妃一半好,自己死也可瞑目了。

      康亲王福晋道:“皇上是个情痴天下皆知,只是不知贵妃如果真的仙去,他会如何面对。贵妃在皇上心目中不仅仅是个妃子那么简单,她还是皇上的精神支柱。太后和我说过,她真怕皇上走上太宗皇帝的老路。”

      当年太宗皇帝皇太极因为宠妃海兰珠去世,伤心得几日不食不休,最终暴病含恨而终,此事宗室皆知。而如今,顺治对董鄂妃的痴爱有过之而无不及,万一真到了董鄂妃不治的那一天,顺治的行为一定比之皇太极更为过激。众人为此担忧不已。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董鄂妃的病情还没有好转,皇三子玄烨又染上了痘疫。痘疫是满洲人最怕的重症,如不及时医治看护,病情非常凶险。太后特命人将玄烨迁到慈宁宫居住,亲自照顾这个小孙子。玄烨连续几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急得佟妃终日以泪洗面,束手无策。

      顺治此时已皈依向佛,日日在乾清宫跪于佛前颂念经文,希望寻求心灵上的解脱,更希望神佛保佑他的爱妻幼子早日康复。

      这一日,顺治去往承乾宫看望董鄂妃。她正睡着,听到太监来传,忙撑着要坐起来。顺治赶忙上前阻止她道:“你躺下吧!不用起来。”董鄂妃这才又重新躺下,望着顺治,道:“陛下龙颜憔悴,莫非前朝有什么烦心之事?”

      顺治无法告诉她,自己推行的一系列新政都遭到满大臣前所未有的抵制,举步为艰,只能淡然道:“郑成功在浙江起事,已经打到长江口攻陷了江南半壁江山,而我大清并无良将可阻。”

      董鄂妃已经听闻了他要御驾亲征的传言,十分的担忧。此时提起,她便劝解道:“陛下,我大清入主中原乃是顺天应民,此乃天定气数。即便有什么困难,也总会安然度过,您是国体之本,不可轻易为之所动。”她咳嗽两声。

      顺治点头道:“朕理会得,汤玛法已经和我说过了。”董鄂妃又道:“昨天太后来看望我,说玄烨病的很厉害,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连佟妃也急出病来。李嬷嬷勤快细心,又是出身医药世家,反正我这里也用不了那么些人,您把她派过去照顾佟妃吧,别让她也病倒了。”

      顺治见她目光晦暗,毫无光彩,叹气道:“你总是替别人考虑,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调走了李嬷嬷,谁来服侍你。那些小丫头哪有李嬷嬷那么有经验。李嬷嬷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承乾宫。佟妃那边自有她宫里的人,料想她并无大碍。”顺治又和她说了会话,苏嬷嬷奉太后之命来请他去慈宁宫,他这才不得不离开。

      在慈宁宫里,太后十分不悦的责怪顺治,道:“玄烨病成这样,你也不来看看他。你心里究竟有没有这个儿子?”顺治道:“有您坐镇,儿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玄烨若是个有福的,定能逃过此劫。”太后心中忿忿,顾不得提起顺治旧创,嗔道:“亏你还是当阿玛的,偏心也没有这么个偏心法的!去年四阿哥得病的时候,你怎么就能不眠不休日夜守侯呢?都是你自己的骨肉,就因为不是一个娘生的,就如此亲疏有别吗!”

      顺治心中一痛,呆坐在炕上半晌不语。太后见他神情沮丧,愁眉紧锁,又有点心疼,转移话题道:“宛如今天怎么样了?昨天我去看她,比前两日略好些。”顺治叹口气,仍没有说话。太后道:“我知道你担心宛如的病情,可自己儿子也不能太漠不关心。玄烨可是咱们大清未来的希望,我是不可能让他出什么岔子的。”

      顺治这才颓然道:“玄烨好些没有?”太后不忍心再打击他,便安慰道:“烧已经退了,可就是还起不来床。太医说还要修养一段时间。”顺治这才略微放心,只是心情沉重,怎么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过了一会儿,顺治道:“我听太医说玄烨出花了,暂时把他送出宫去避一避吧!”太后凛然道:“你要把生病的孩子赶出去?福临,你是不是糊涂了?”顺治道:“皇额娘,这不是咱们满洲人的老规矩?痘疫是会迅速传染的。”太后思忖片刻,叹息道:“可他是你儿子呀!”顺治道:“宫里这么多人,万一蔓延开岂不是无妄之灾,送玄烨出宫也是无奈之举。”太后顾及大局,也只好答应,道:“那就送他去曹寅家避一避吧!但愿这孩子福大命大。”

      玄烨被送到了伴读曹寅家里避痘,由于得到了及时的看护和治疗,竟奇迹般的康复了。只是小脸上多了几个麻子,让他闷闷不乐。曹寅的娘孙氏夫人是玄烨幼时乳娘,待他如同亲子。看到玄烨不高兴,她便逗他道:“三阿哥,你是个男孩子哦,可不作兴像小姑娘一样爱美。”

      玄烨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向孙氏撅着小嘴道:“嬷嬷,你看,我脸上有麻子了。”孙氏未及答话,曹寅抢着道:“娘,三阿哥是怕将来娶的媳妇儿会笑话他。明儿我就告诉筠儿去,叫她不要嫁你。”曹寅嘿嘿直乐,玄烨气得小脸通红。“你敢!我叫皇阿玛罚你!”玄烨把父亲抬出来。曹寅扮了个鬼脸。

      孙氏听到孩子们的戏言,插话道:“谁是筠儿?”曹寅忙道:“就是人称四全姑娘的索尼大臣的小孙女儿,皇贵妃娘娘的养女婉筠格格。”孙氏听出端倪,向玄烨看了一眼。玄烨小脸更红了,向曹寅道:“你,你瞎说!我将来回宫去,一定叫皇阿玛罚你去——”他想了想,为自己的绝妙创意兴奋不已,继续道:“罚你替我做一辈子衣裳。”他说这话时完全是小孩儿心性,想不到的是戏言竟成真,许多年以后,他真的把曹寅派到江南任江宁织造。

      玄烨病愈之后,顺治并没有立刻派人接他回宫,而是让他在曹家又多住了一段时间。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玄烨见识到了以前在深宫里从未见过的种种景象,也就是这时认识了后来的心腹大臣索额图。

      索额图是索尼次子,是婉筠的叔叔,虽然他年长十几岁,但玄烨对他很有好感。索额图为人精明,自然对这个日后的小主子格外逢迎。玄烨在索额图家里看到许多白鸽,很是好奇,问他养了这些鸽子何用,索额图告诉他,是用来和他在永平的王庄庄头互通信息之用。玄烨心念一动,自己平日里不能出宫,为何不也养些鸽子和宫外的曹寅、耿聚忠时时保持联系?他还不知道,皇宫里是不准和宫外私通信息的。

      而此时在广西定南王府,太后的义女和硕公主孔四贞已经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加急文书,命她即日进京,太后已经预感到董鄂妃时日无多。孔四贞知道太后急召她进京不仅是赶着奔丧,更重要的是要她劝慰顺治。

      孔四贞看到太后的密诏,心情很沉重,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朝廷和顺治本人都将面临一次惊涛骇浪。因此,孔四贞将王府中一切事务交给父亲昔日的部下孙延龄,自己匆匆带了一队护卫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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