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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伉俪情深 ...

  •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立新皇后的事暂时被搁置了。董鄂妃听从太医的嘱咐,常到御花园里走动。

      这日,她在花园里遇到了佟妃、淑妃和几个没有品级的庶妃,上前打招呼。众人向皇贵妃请安,董鄂妃道:“不必多礼,各位姐妹同安。”淑妃道:“皇贵妃是有身孕的人了,可不能太劳累。”董鄂妃笑道:“没事,还早着呢!”淑妃打量她的腹部,一脸的羡慕,让董鄂妃好生过意不去。

      佟妃道:“皇贵妃有皇上庇佑,自然是吉人天相。”董鄂妃听她语中带酸,也不计较,只淡淡一笑,道:“皇上国事繁忙,我身子又重,少不得姐妹们多照顾皇上。”佟妃撇嘴道:“我们倒是想往跟前靠,可皇上不爱见咱们。我倒没什么,我有玄烨呢。淑妃你可就惨了。”淑妃嘴角一扁,似要哭泣。

      董鄂妃心中不忍,安慰淑妃道:“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可惦记着姐妹们的。前几天皇上还跟我说,淑妃的生辰快到了,到时候准你的家人进宫探望一天。”淑妃惊喜不已,抓住董鄂妃的手问:“真的?皇上真这么说?”董鄂妃点点头。

      佟妃见她们言谈甚欢,面露不满。董鄂妃又向佟妃道:“玄烨这孩子聪明好学,太傅没少在皇上面前夸他。皇上说,玄烨比他小时候还强呢。”佟妃一听皇帝这么说,喜不自禁,也拉着董鄂妃的手问长问短。静妃远远瞥见她们,气的拂袖而去。

      当晚,在养心殿,顺治和董鄂妃对坐在炕桌旁下棋。顺治拿着棋子正思索如何落子,董鄂妃道:“今天臣妾在花园里遇见佟妃和淑妃了。”“噢!她们怎么了?”顺治心不在焉的问。“她们好好的,就是太寂寞了,臣妾就把您要准淑妃娘家进宫省亲的事说了,她们可高兴了。”董鄂妃道。

      顺治下了一子,道:“你瞧我这一步棋如何?你的局势可不妙啊!”董鄂妃浅笑不语,思索片刻便落了一子,才道:“那可未必。”顺治仔细一瞧,不得不佩服董鄂妃的棋艺。

      “皇上,如今臣妾身子重,服侍您也不周到。您得了空不妨去佟妃、淑妃那里坐坐,她们都盼着您呢!”董鄂妃趁着顺治心情不错试探的说。顺治未置可否。董鄂妃道:“臣妾的话您听到了吗?”

      顺治没有抬头,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你要把我赶到别人那里去?宛如,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佟妃她们。她们背地里没少骂你。”董鄂妃道:“都是您的妃子,您只诏见臣妾,娘娘们当然会不满。雨露均沾,后宫才能和睦呐。”

      顺治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爱见她们。废后诏书已经诏告天下,她们八成是盯着中宫呢。宛如,你当皇后好不好?”顺治貌似无心的一句话让董鄂妃吓了一跳,忙推辞道:“皇上待臣妾已然不薄,臣妾不敢再有妄想。况且中宫皇后是一国之母,臣妾无才无德,皇上和太后一定能另觅佳选。到时候,后宫有贤主,岂不是宗室内外皆大欢喜。”顺治道:“朕立皇后,关他们什么事。等你生了孩子后,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朕都封你做皇后。”“臣妾不敢。”董鄂妃一再摇头,顺治明白她的顾虑,也就不再多说。

      次日,乾清宫暖阁,顺治专心的画着水牛图。董鄂妃陪伴在侧,替她研磨。“师兄说您最擅长画牛,果然名不虚传。”董鄂妃歪着头边看边赞。顺治道:“画了十几年,都画熟了。”这时,耷拉吴进来报道:“皇上,左都御史洪承畴大人求见。”顺治挑着眉,心想这人可真会挑时候。“让他进来吧!”耷拉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董鄂妃道:“皇上,您和洪大人谈要紧事,臣妾先告退了。”顺治道:“没事。洪承畴这个人不拘小节,不用理他。”洪承畴进暖阁后,见董鄂妃侍立君侧,愣了一下,随即下拜道:“臣洪承畴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顺治叫他起来,问他有什么事。

      洪承畴道:“范文程大人告老还乡,微臣不日也将回乡丁忧,有关修编明史一事,还请皇上示下。”顺治已画好水牛头,正画着牛角,随口道:“朕上次在朝堂上不是说过了吗,叫你们按史实去编。既不能歌功颂德,也不能贬斥附会。”

      洪承畴显得颇为为难道:“晚明的很多史实牵涉到我朝,许多人物毁誉参半。比如那个郑成功,一向与我朝为敌,但在很多汉人心中,又把他当成赶走荷兰红毛人的英雄,尊称他为国姓爷。还有当年多尔衮幕下的钱谦益,他和微臣一样都是降臣。”

      提到钱谦益,顺治恨的咬牙切齿,正是这个人代多尔衮起草了自封皇父摄政王的诏书。洪承畴见顺治忽然将笔扔到案上,吓了一跳,心里忐忑不安。

      “这个斯文败类,也值得写进史书中去吗!”顺治沉着脸说。洪承畴忙下跪道:“请皇上恕微臣失言。”他知道顺治对多尔衮恨之入骨,在多尔衮死后削爵挖坟犹未解恨,此时提到钱谦益,正是犯了他的忌讳,想到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董鄂妃见他们君臣之间气氛紧张,心念一动,道:“皇上,您的水牛图尚缺一物。”她提笔一点,顺治回过身低头一看,不解道:“这是什么?”“牛虱,哪头牛身上没有牛虱?您难道能否认它不是牛的一部分。”

      顺治会意,笑而不答,叫洪承畴起来回话。洪承畴这才起来,擦擦汗。顺治道:“钱谦益是江南文坛领袖,虽然此人趋炎附势,但名声不小,明史中不能不提。至于郑成功,赶走荷兰人却是大功一件,该当名垂青史。与我大清为敌,原是各为其主,怪他不得,史实不必篡改。”

      洪承畴连连称是,感激的向董鄂妃作了个揖,董鄂妃微微一笑,低头看顺治的水牛图。“臣还有一事请皇上示下。”洪承畴道。“说吧!”顺治又低头作画。

      洪承畴犹豫片刻,道:“科尔沁的吴克善老王爷病逝京中,敢问皇上,吴克善的谥号该如何拟订,是否可依国丈例?”顺治斟酌片刻,沉吟不语。洪承畴道:“吴克善王爷病逝在后,皇后被废在前。本不应援国丈例,可王爷同时又是皇太后的兄长,故而臣等一时难以裁度。”

      顺治半晌才道:“这事原归理藩院去管,怎么你要操这个心?”洪承畴道:“吴克善虽是蒙古人,但太后却希望朝廷依满洲亲王之礼厚葬亡兄。”顺治思索再三,道:“废后诏书既已诏告天下,吴克善就已不是国丈,如何援例,就依郑亲王当年的老例执行吧。以辅政叔王之礼来厚葬他,也不算委屈他。”洪承畴领了旨,退了下去。董鄂妃站在顺治身后,对顺治的安排不禁赞许的抿嘴一笑。

      数日后,董鄂妃去给太后请安后刚回到承乾宫,玉穗儿来报,安亲王福晋进宫来求见。董鄂妃忙命人请她进来,并亲自迎出去接她。“姐姐请坐。”她把安郡王福晋请进暖阁,吩咐人去沏茶。“这是太后赏赐的铁观音,姐姐尝尝。”茶上来之后,董鄂妃到了一杯给她。安亲王福晋端茶来品,眉间隐隐有忧色。

      董鄂妃道:“前几日听说姐姐小产,不知近来身体如何,千万别过分忧伤了。”安亲王福晋眼圈一红,道:“也是我没有福气,几次都保不住胎。娘娘,你说我是不是命该如此?”董鄂妃道:“姐姐快别这么说,您福泽绵长,终能如愿的。”安亲王福晋叹口气,神情颇为落寞,似有心事。

      “师兄近来可好?”董鄂妃试图开解她。安亲王福晋淡淡一抬眼,道:“王爷很好。”董鄂妃见她说起自己丈夫好象漠不关心似的,料到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道:“姐姐有何烦难,不妨说出来。我虽无用,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安亲王福晋哽咽了一声,道:“我是真心把娘娘当妹妹看,今儿这话我对旁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只因你我相知日久,我才说出来。妹妹学问好见识广,你倒给我评评理,王爷这事做的对不对。”她的眼角微湿,董鄂妃瞧着心里一酸,握着她的手,诚挚的说:“姐姐信得过我就说来听听。”

      安亲王福晋道:“王爷待我原是极好的,多少亲贵子弟都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只有我家王爷人品端方,多年来只有我一位当家的福晋。我原也该知足,可迟迟不能为王爷添子嗣,却是我心头之愁。去年秋天,在我再三劝说下,王爷纳了一位侧福晋,是我娘家族里的姑娘。”

      她顿了顿,才又道:“我几次落胎,王爷均未怪罪我。只是这一次,我看的出来他很失望。”董鄂妃叹息着劝道:“师兄是仁义之人,也许他只是替你可惜。”安亲王福晋道:“我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侧福晋有了身孕之后,我便派了府中许多得力的嬷嬷去照顾她。”

      董鄂妃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什么,只是她仍然没有言语,静静聆听。安亲王福晋道:“前儿为了一个侍女打翻了侧福晋的燕窝粥,侧福晋训斥了那个侍女。我本不该多言语,可侧福晋恃宠欺人,未免有失厚道,我就说了她几句。谁曾想她竟记了仇,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王爷面上虽不说什么,可背地里恼我,好几日没到我屋里。我去见他,他也总推说公务繁忙。以前他可从来没这样过。”说到伤心处,她的眼泪涌了出来,拿帕子拭泪。

      董鄂妃沉吟道:“侧福晋有了身孕……姐姐,这位侧福晋是不是上次我在你府上见到的,眉眼身段很像淑妃的那个女子?”“正是她。”安亲王福晋点点头。董鄂妃道:“姐姐且放宽心,师兄是个明白人。我看他并非真的恼了姐姐,不过为着侧福晋有喜,他才偏私一点。姐姐和师兄结发情深,师兄决不会为另一个女子薄待姐姐。”

      安亲王福晋道:“我也知道这样生气不识大体,违背了作女人的本分,可我这心里实在呕的难受,才来找娘娘一吐为快。如今,依你之见,我该当如何?要我低眉顺眼的奉迎他,我也是做不来的。”董鄂妃淡淡一笑,道:“这正是侧福晋和姐姐的不同之处。她在人前总一副怯弱的样子,姐姐却是不拘小节、豪爽大度。相比之下,旁人愈加同情侧福晋。依我愚见,姐姐也不必去恳求师兄。你只须送给他一样东西,他看后自会明白姐姐的意思。”

      董鄂妃叫安亲王福晋将轻罗团扇送一把去给安亲王。安亲王福晋不知其中典故,纳闷道:“已经秋凉了,送扇子给他,有何用意呢?”董鄂妃没有将秋扇之捐的来龙去脉详细讲解,只是道:“这是汉人书里的一个典故。师兄精通汉学,其中真义,他一看便知。你只须照我的话去做,保管师兄主动向姐姐赔罪。”“真的吗?”安亲王福晋半信半疑。董鄂妃点点头,胸有成竹道:“只要是挚诚君子,我的法子总归有用,难道你信不过师兄的人品?”

      安亲王福晋摇头道:“我还是不懂。不过娘娘的法子一定是个好法子。那个汉官洪承畴这几日逢人就说,皇贵妃是个少有的聪慧女子,一句话就能四两拨千斤。”董鄂妃一怔,随即笑了一会,道:“他过奖了。”安亲王福晋又坐了一会儿,和董鄂妃说了些梯己话。

      安亲王福晋道:“皇后被废,宫里又值多事之秋。有人已经开始四处活动了。娘娘在宫里可要多加小心。”董鄂妃道:“能常伴君侧,已遂我平生之愿。至于其他的,我无意去争。皇上日理万机,操心日盛,我怎能再添他烦恼!”安亲王福晋道“娘娘如此贤德,也难怪皇上常在王爷面前夸你是后宫众妃翘楚。”董鄂妃微笑着摇头。

      这一夜,顺治没有召幸任何嫔妃,在乾清宫暖阁里批阅奏折直至深夜,四更的时候才觉得有些凉意,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放下朱笔回炕上睡着。第二天晌午方起,微觉不适,也没有在意,仍是照样上朝。

      安亲王下朝后同顺治讲了他福晋的秋扇之喻,顺治不禁好笑起来,歪在榻上,笑道:“这个主意必是经别人指点,实在是有趣得很。”安亲王笑道:“臣也是这么想,臣的福晋只是粗通文墨,决不会想到汉诗中的秋扇之比。如果不是有人幕后支招,她是不会这样将臣一军。”

      顺治莞尔一笑,道:“朕想来想去,能指点她的,无非两个人。一个是吕之悦,另一个……”安亲王心知肚明,但又不便明言,只是笑而不答。

      顺治道:“堂嫂最近这两天进宫来过?”“昨天来过。”安亲王如实回答。顺治此时更加坚定了想法,仰脸躺在炕上,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除了你那位冰雪聪明的师妹,决不会有人想到这个主意。”安亲王道:“是啊,除了她,没有哪位亲贵家眷如此精通汉学。”顺治笑笑,觉得有些疲倦。

      到了夜里,他便发起了热症。太医来看过之后,说是感染了风寒,需要卧床静养。于是,顺治在床上躺了一夜,吴良辅问用不用去请皇贵妃过来照顾。顺治摆摆手,昏昏沉沉道:“不要去惊动她,朕修养两三天就会好。皇贵妃有喜了,诸事不便。有你和耷拉吴侍侯朕就行了。”

      “太后那边呢?”吴良辅又问。“过去跟太后说,朕这几日朝政繁忙,过些日子再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免得她担心。”顺治说完这话,就又合上眼睡了。太医们开了方子,太监宫女们煎了药送进乾清宫。顺治喝了一碗又一碗,病情才渐渐有了好转。

      这一日,下了一天的雨,到傍晚时还没有停。天渐渐黑了下去,顺治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瑟瑟,觉得有些清冷,有些孤寂,心中不免愁苦起来。耷拉吴进来道:“皇上,该用晚膳了。今儿太后特地吩咐御膳房给您预备了几样清淡的小菜。”

      顺治叹了口气,沉沉道:“拿走吧,朕不想吃。”耷拉吴应了一声,刚要下去,顺治叫了他一声,他赶忙上前。顺治轻声道:“去请主子过来。派顶轿子去接吧,天黑路滑,别摔着了人。”

      耷拉吴略一迟疑,一时没回过劲来,犯糊涂的问:“哪一宫的主子?”顺治听他问的糊涂,又生气又好笑,笑骂了一句,“没用的奴才,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耷拉吴吓了一跳,这才清醒,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在乾清宫门外,吴良辅见耷拉吴跑的快,喝道:“呦嗬,兔崽子,没看见本公公呀。投胎啊你!”耷拉吴把前后情形一说,吴良辅踢了他一脚,道:“蠢材,明知道龙体有恙,你还存心气他。白收了你这么个东西作干儿子。皇上不舒服没工夫跟你计较,否则还不赏你俩耳刮子。还杵在这干吗,还不快去请皇贵妃,存心让皇上着急是不是,傻小子!”耷拉吴嬉皮笑脸的跑出宫门。

      董鄂妃已用过晚膳,正在灯下看书。香雪和玉穗儿做着针线活。“格格——格格——”香雪见董鄂妃没答话,叫了两声,董鄂妃嗯了一声,香雪才道:“皇上两三天没来了,也没召您去养心殿,您怎么……不去乾清宫看看?”

      董鄂妃答道:“福建战事吃紧,皇上忙于朝政,自然不能到后宫来。”香雪道:“要是别的主子处在您的位置,说不定早去瞧瞧了。”董鄂妃翻着书页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我不想让他为儿女情长的事太费心,所以才顺其自然的。”

      这时,耷拉吴从外边进来,衣服湿了一大半,向董鄂妃下跪请安道:“宫外头备好了轿,请主子移驾乾清宫。”董鄂妃见事出突然,放下书问道:“怎么回事?”耷拉吴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道:“皇上病了,他想见您呢。”

      董鄂妃闻言一惊,站起来边走边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要不要紧?”耷拉吴道:“已经两天了。倒不是什么大病,太医说是偶感风寒,再加上前几日皇上劳累过度,所以病倒了。他怕您担心,没叫奴才告诉您。”

      董鄂妃暗叹一声,向玉穗儿道:“把玫瑰馅的蒸饺装到食盒里拿来我带着,耷拉吴,皇上用过膳了吗?”“没有,皇上说他不想吃。”耷拉吴引董鄂妃上轿,掀开轿帘,道:“您留神脚底下。雨急风大,万一有个闪失,奴才十条命也担待不起。”玉穗儿目送他们出宫,打着伞追到宫门口,叫喊道:“吴公公,叫轿夫们慢一点,别太颠簸了。”

      乾清宫暖阁,董鄂妃吩咐奴才们在宫门外候着。她走到炕边坐下,轻轻唤了一声:“陛下。”顺治睁开眼睛看着她,心中一慰,淡淡的笑了一笑。董鄂妃握住他的手,道:“您该早点叫我过来。”“没事儿,只不过受了凉而已,已经好多了。”顺治望着她亲切的面庞,心里暖了许多。

      董鄂妃见他面容憔悴、神情疲惫,心里一痛,道:“我早来看看就好了。”顺治笑笑道:“宛如,你陪我到宫门口坐坐吧。躺了两天,我心里怪憋闷的。”董鄂妃摇摇头,道:“外面又是风又是雨,您现在吹不得风。”顺治道:“我已经好了,你看!”他为了表示真的好了,坐了起来。

      董鄂妃淡然一笑,道:“您要下床也可以,不过您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顺治问。董鄂妃把食盒拿过来,一揭小蒸笼,热气腾腾,她道:“这玫瑰馅蒸饺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嘛。”

      顺治一看,透明的皮儿里,红艳艳的玫瑰馅儿,好看极了。董鄂妃在桌上放好箸,又盛了一碗白果栗子羹。顺治见她心意拳拳,蒸饺又十分精致,便持箸夹了一个吃,觉得味道不错,又吃了几个。

      董鄂妃服侍他穿了外衣,又命人拿了坐垫到乾清宫门口。顺治坐到门槛上,望着黑漆漆的宫墙院落,透了口气。殿外风凉,董鄂妃又回暖阁拿了一件斗篷,披在顺治身上:“雨一下,天气就要凉了。”顺治道:“朕小时候就喜欢坐在这宫门口看老天爷下雨。”

      董鄂妃道:“臣妾在杭州的时候,。每逢下雨,便在院子里听雨打芭蕉和荷叶的声音。滴答滴答,好听极了。有一句诗,叫‘留得残荷听雨声’,就是这么个意境。”顺治不禁遥想起来,心中颇为怅惘。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我一闭上眼睛,尽是小时候的事。京城样样都好,就是夏天酷暑难耐。”顺治打趣的笑笑。

      “您在想念家乡,想念关外的茫茫草原。我也经常梦见西湖的美景。杭州的夏天比这里还热,我听吕师父说,有一年夏天,天气热得像下了火,老百姓热得没办法,都跳到西湖里避暑去了。官府不得不派人日夜趋赶。”董鄂妃说到这里时轻声笑了笑,顺治也笑道:“这官府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官府也是没有办法,西湖好比西子,像煮饺子似的总不成。”董鄂妃笑道。

      “以前看书上说,西湖上有座断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叫断桥?”顺治饶有兴趣的问。董鄂妃道:“名叫断桥,其实桥未断。关于断桥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不知您听说过没有?”顺治摇摇头。董鄂妃于是向顺治娓娓讲述了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传说,顺治听后不胜唏嘘。“将来咱们带着孩子,一同走遍大清的山山水水,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啊。朕有时真希望没有投生在帝王家。”顺治一想到朝政纷扰,心情就沉重起来。

      董鄂妃怕惹他伤感,转移话题道:“您辫子松了,我替您梳一梳。”她从怀中摸出把精致的牛角梳,轻轻的梳着顺治的头发。顺治随口道:“你替别人梳过头发吗?”董鄂妃边替他结辫边道:“梳过啊,替我阿玛梳过。我额娘去世后,就是我替阿玛梳,后来又有了姨娘。”顺治心想,鄂硕有这样乖巧的女儿,真是他的福气。

      “博果尔呢?”顺治自言自语道,话出口之后又后悔不该提这个名字。董鄂妃略一迟疑,幽幽道:“梳过的。”她的声音很轻,顺治十分自责,便打岔道:“你答应我,以后只替朕一个人梳!”董鄂妃振作精神,道:“那不行!”

      “嗯?”顺治十分不解。“难道将来我有了儿女,您还不许我替他们梳。”顺治笑道:“朕倒忘了这一点。”这一笑,刚才的尴尬便烟消云散了。

      梳好之后,董鄂妃也坐到门槛上。顺治握着她的左手:“安亲王告诉我一桩趣事。”他有意把事情告诉董鄂妃,看她的反应。董鄂妃抿嘴轻笑,道:“福晋在我面前嗔怪师兄,我便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可没有冒犯师兄的意思。”

      顺治道:“事情怪有趣的,堂兄没有介意。其实他们夫妻的感情是很和睦的。”“我知道,师兄和您一样,都是性情中人。只不过侧福晋有喜,他才偏私了一些,原不是对福晋有什么不满。”董鄂妃道。

      顺治想起汤若望说过的关于西洋人一夫一妻的制度,又想起皇太后说董鄂妃不合礼法不能立后的事,心里不禁有些烦闷,叹了口气。他不忍把这些话告诉董鄂妃。董鄂妃不知道他在想这件事,道:“静妃和谨贵人住在那侧宫里,怪冷清的。太后又不许她们出宫门一步,您什么时候和太后说说,让她们自由进出吧。”

      顺治道:“皇额娘不让她们出来,是怕静妃又惹事。宫里不管哪儿出了事都有她一份,也该给她些教训。谨贵人原是静妃从科尔沁陪嫁来的丫头,她愿意陪着她,就随她去了吧!和皇额娘说了也没用。”两人又坐了一会,才回到暖阁里去。

      在董鄂妃的悉心照料下,顺治很快就恢复了。经过这一次之后,顺治更加离不开她,饮食起居样样都由她亲手安排。董鄂妃俨然成为后宫之主,减轻了太后不少负担。太后心里虽然疼爱董鄂妃,可顺治提到立她为后的事还是遭到了太后的反对。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顺治正在上书房批阅奏折,耷拉吴进来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求见。”顺治叫耷拉吴请她进来。此时,董鄂妃已有六个多月身孕,体态已显沉重。她命玉穗儿把银耳燕窝粥放到御案上,就把下人打发走了。

      “宛如,你来的正好!你帮朕看看,常阿岱给朕上这样的奏折是何居心!”顺治把巽亲王的折子给董鄂妃,董鄂妃接过去道:“您先喝粥吧,臣妾看过之后再和您说。”

      顺治喝粥的时候,董鄂妃仔仔细细看了巽亲王的奏折,心想难怪皇帝不喜欢巽亲王,的确是个食古不化的人。“朕早就下令废除一人获罪连诛九族的刑罚,可常阿岱居然敢违抗圣旨,公然上折要处死江南文坛四十多个秀才。”顺治气得再也吃不下去。

      董鄂妃思忖道:“臣妾在书中曾读到,汉文帝废除诛族连坐的酷刑,使国内民心臣服。陛下要施仁政,首先就是要废除这些惨无人道的刑法。咱们大清开国不久,要立威,自然严守法度是少不了的。巽亲王为官多年,思想保守些也是难免。陛下倒不必为此生气,不理他便是。”顺治想了想,气倒也消了一半。

      董鄂妃进言道:“臣妾有一事相求,不知陛下可否恩准。”顺治见她站立多时,怕她累着,忙拉她坐到龙椅上,道:“你说说看。”董鄂妃道:“臣妾斗胆替谨贵人的父亲求个情,请陛下念在谨贵人的份上,从轻发落她父亲。”顺治笑了一笑,道:“谨贵人去承乾宫求你了吧?”

      董鄂妃道:“臣妾知道前朝的事臣妾本不该多嘴,可谨贵人哭的可怜,臣妾只好冒天下之大不惟。”顺治叹道:“朕也不想杀他,可太后和朝臣们都认为非杀不可。刚才太后已经来过了,圣旨也下过了。”董鄂妃不禁深深叹息。

      两人正默然,吴良辅忽然进来禀报,巽亲王和索尼有事求见。董鄂妃怕耽误了朝政,起身要走。顺治道:“朕会亲自去看谨贵人,你放心吧!”董鄂妃跪安之后,离开了上书房。在上书房门口,遇见了老气横秋的索尼和刁钻的巽亲王,两人嘴上说给董鄂妃请安,可脸上没有一丝恭敬的意思。董鄂妃也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若无其事的回了承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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