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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不能捅破的窗户纸 ...

  •   9、不能捅破的窗户纸

      为了即将告别的大学生活,也为了即将步入爱情坟墓告别单身的沈措与林南音,我新买了辆奔驰四门轿跑决定带上大伙儿自驾出游。本来约好一同堕落只是四个人,但由于白玮和沈措是室友,平日里同甘共苦的关系还算不错,便也拉扯上了他。拗不过大伙儿的盛情拳拳一片至诚,受邀之人欣然应允。

      “我可不可以喝一点?”林南音将酒杯送至唇边,小心翼翼地问了身旁的沈措一声,“今天让我多喝一点好不好,明天开始我就滴酒不沾。”直到对方点了点头,她才敢抿上一口。将头枕向他的肩膀,对我们笑着宣布,“因为我们一登记马上就会要孩子。”

      “白玮你的话怎么那么少?”我突地掉过头,冲那一直默不吭声坐于一旁的男生说了一句。白玮平日里一身浩然正气,烟酒一概不沾。不知为何,今夜里一个人闷头不响自斟自饮了不老少。

      “最不喜欢你们男生不说话装深沉了。”已略现醉意的林南音脱去鞋子整个人仰躺在了沈措怀里,嘟嘴抱怨,“你不和我说话的时候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措俯下头,注视着怀中女孩的眼睛,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多说不如多‘做’,岂不是‘各得其所’?”

      漂亮脸颊微微泛出羞赧的酡红,旋即抬起纤纤手臂,扶着沈措的耳侧与后颈,将他拉近自己——两个人便接了个吻。

      “……你们俩还有一辈子可以缠绵黏糊呢,干嘛非要在我们面前秀恩爱,难不成想当场造人?”

      “少嫉妒。”林南音对我眨眼微笑,一张沉浸于幸福的面孔灿若桃花,“你有本事也和岑歌生一个啊。”

      即将毕业,劳燕分飞的别离总是令人无限伤感。邱岑歌笑了,头一回主动回应了我们这些不雅的玩笑,他说,“谭帅,只要你努力怀上,我们还是可以有孩子的。”

      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过了两点。沈措酒量本就不好,被我灌的早已不省人事,倒在我的肩头就睡了。只有白玮一人看上去莫名的容光焕发神志清醒,于是由他负责开车,身为车主的我坐副驾驶。

      街上人迹寥寥,车开了一会儿,后座的林南音倾过头来贴向我的耳边,“SLK又不好看,土大款必备。”

      “德国车,性能好。”我想了想,挑眉一个坏笑说,“和沈措‘性’能一样好。”

      “谭帅,你这人死讨厌!”半醉的脸嫣然泛红,含娇带嗔地骂了我一句,然后就嚷嚷着要白玮将车停于一旁。

      她要驾车。

      将油门一脚踏到底,超过200迈的跑车风驰电掣,跟要飞起来似的。即将出嫁的女孩显得异常亢奋而疯狂,一边大笑一边尖叫。车顶篷打开后,飘然飞舞的长发在夜色中如浪潮般涌动起伏。忽然她侧头望了我一眼,以一个完全不匹配方才兴奋状态的战栗声音对我说,“谭帅,我很害怕……如果结婚以后他还是不够喜欢我怎么办?”这份担忧不似一般的“婚前恐惧症”,林南音哆哆嗦嗦地继续说着,“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就是反正迟早要结婚,不如趁有个还看得顺眼的就这么定下了……”

      差点说出“定位很精准”这样的话来,可美丽女孩握着方向盘而不住瑟瑟颤栗的双手让我不忍开口。

      换到后座的白玮一脸严肃正襟危坐,身板挺得笔直。而沈措和邱岑歌倚头相靠,两个人都睡着了。沉默半晌,她往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前无村后无店地冒出一句:“他俩还挺配的,你觉得吗?”

      “什么配……配什么?!”

      “我家沈措和你家岑歌啊,一个帅哥,一个美男,还有十公分的身高差,天造地设嘛!”林南音咯咯乱笑,“这才是最好的兄弟抢走了最爱的人,是不是?”

      我朝后瞥去一眼,邱岑歌枕于沈措肩膀,沈措则与他抵首相靠。妈的,还真是……挺配的!

      “我刚才其实没有睡着,我看到他吻你了——你眼睛瞪得老大,脸都红了。”嘴里死不承认,却莫名感到耳畔蜂鸣出声,脸上一阵窸窸窣窣的烧灼之感。这丫头心眼贼坏,清脆笑出几声,便又口含飞刀般戳着我的软肋和脊梁,“谭帅啊,我真没想到,你还蛮纯情的嘛!”

      抬手就去掐她,正当俩人打闹嬉笑间,几乎从不主动说话的白玮突然大声叫了起来,“你们看车啊!”

      不知何时我们的车已经逆向行驶,迎面猝然而来一辆小轿车。

      被撞翻的夏利车里是一对外地入京的年轻夫妇,还带着个小孩——三人当场身亡。而肇事车上的我们各自挂彩之余,一概熏熏然神志不清。沈措与邱岑歌当时人事不知,出于对中戏公主的爱慕之情,白玮心甘情愿成了替罪羔羊,而我选择昧着良心保持缄默。

      白玮入狱之后,沈林二人如期登记结婚,既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告知他人。一个月后冒着暴雨而来的林南音敲开了我的房门。门一打开她就扑入我的怀里,浑身湿透,喃喃说着自己很冷。

      “我不会说的。”大概知晓她来意的我阖起眼眸,叹出一口气,“那天接受警察盘问,白玮承认是自己开车的时候我就什么也没说。”

      “我不放心。邱岑歌会说的,然后你也会说的。”林南音慢慢脱去黏于身上的湿冷衣服,我将头后仰,背脊四肢紧紧贴着墙壁,攒紧的手心已经开始痉挛——这个女孩是那么美,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目。那楚楚动人的单薄身体就像一纸雕花信笺,正在等待奋力书写。她踮着脚尖捧起我的脸,以婴儿般无辜迷茫的眼神注视着我说,“反正白玮已经坐牢了,你们非要把我和沈措也搭进去才甘心吗?除非你和我上床,我们各自落一个把柄在对方手上,我才放心。”

      “南……南音……别、别这样……”头脑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即将崩断前,我猛然推开她,用最大的力道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林南音跌坐在地上。脸颊上一个鲜红掌印,她一脸哀怨地仰望着我,长久地仰望着我。“谭帅,我要疯了……”绽出一个无比恻然而美丽的笑,泪珠却不断从清澈眼眸里滑落下来,“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可以很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就和我那个该死的弟弟一样阴沉可怕……每天清晨出门午夜回家,连好好见他一面都很难……结婚这一个月来他只主动碰过我一次,客气疏离地就像在招妓……他说要给我最好的生活,可他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

      男人与男人的竞争,最扬眉吐气的不过于睡掉对方的女人。带着自己也难以理解的复杂心境,我将林南音打横抱起抛上了床。

      我她的时候她却哭个不止。

      “我是那么爱你,那么爱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

      事出之后我愧赧万分,有好一阵子不敢与沈措见面。深深厌恶自己的寡廉鲜耻,觉得自己比西门庆还下作,比武大郎还猥琐,简直该当枪毙。

      沈措正在一家颇具盛名的展览公司中负责主场搭建。各大展会一年无休,而他主动要求巡场,与最底层的搭建工人一起日日早出晚归。敏感多疑患得患失的女人因此认定是新婚丈夫对自己心生厌倦了。

      “沈措,要不要一起吃饭?”一个年轻工人朝他挥了挥手。

      “你们去吧,图纸我再最后确认一下。”待忙碌半天的工人鸟兽状散尽,沈措取下掩饰完美的微笑,皱起眼眉,以手按着胃部。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版药片,扔了两颗进嘴里。他吃一种胃药的咀嚼片就像吃维生素糖果一样。我老早就发现这个小子胃不太好,吃东西又少又淡而无味,细嚼慢咽的样子和老头子无异。现在每天早出晚归三餐不定,怕是休眠已久的胃疼又犯了。

      我很疑惑,“你不是要自己开公司么?怎么在会展这一行做得风生水起了?”

      “既然想成立一家设计公司,前期的积淀在所难免。所谓知己知彼,无论是国内国外最新最全的设计产品,还是营销精英与设计大师,没有哪一行能比会展这一行接触到更多。”

      “学长!”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生出现在展馆中。她们全是中央戏剧学院播音主持系的大一新生。

      沈措抬手看了看表,“你们迟到了。”

      “是你说要大家都打扮得漂亮点的嘛。”

      “显然,要让这么美丽的脑袋同时装有时间观念,很难。”垂下眼眸笑了笑,“我要你们去收集这十个展馆里所有公司的名片,普通的设计师归于一类,最佳选择是设计总监级别以上,至于能不能获得公司最高决策者们的详细资料,就看你们如何各显神通了。”沈措轻轻刮了下自己身前一个漂亮女孩的鼻子,“听明白了?”

      那个女孩伸手揽住他的腰,凑脸靠近他的耳廓,“我们要是做好了,你拿什么奖励我们?”沈措侧过头,俯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孩当即羞红脸颊,满面娇憨笑容地扬手捶打了他一下,“讨厌!这哪里是奖励啊!”

      “是不是奖励,要试过才知道。”长睫花哨眼眸勾人,挑眉生出一笑,“好了,去吧。”

      待那群漂亮女孩像花蝴蝶一般飞了开,我对他说,“有空多陪陪南音吧,她好像很不——”

      “已经有人陪她了,不是么?”面色湛寒地打断我的话,转过冰冷眼眸笔直注视起我的眼睛。我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他似乎早已洞悉一切。无声对峙片刻,沈措突然将目光转圜得柔和了些,浅浅笑了,“我是说,她有那么多好姐妹,每个都可以花些时间相陪。”

      然而没多久,精神恍惚几近崩溃的林南音就这么莫名失踪了。结婚不过三个多月还带着身孕的女孩,就像消失于茫茫大海的一叶扁舟般杳无音信。

      这场车祸最后以白玮枉死监狱、邱岑歌远走日本、林南音杳无影踪而告下终章。甚至还牵连到了年仅十三岁的林北声,这个小男孩似乎因为姐姐的失踪受了莫大刺激,扬起一刀剁向手腕,最后不得不被父母送去英国接受精神病的治疗。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像从血腥杀戮的古战场侥幸生还,那种四下无人的荒芜感扎遍心脏,倍感活着也了无生趣。难以知晓沈措是否也有相同感觉,他似乎是那种绝不会“为死人惩罚自己”的人。我从头至尾都没敢告诉他,他的妻子曾来找过我,抱怨自己的婚姻像盐碱地一样让人不堪忍受。

      林震夫妇与沈措相逢于警察局门口。姚海若箭步上前,劈手就给了女婿一个耳光。那个不曾被年龄束缚的漂亮女人仿佛一夜间皱纹累累衰老不少,失去女儿的母亲哭得无比凄婉,无比哀伤,“我早该知道,一个诈骗犯和一个妓[]女能生出什么样的好儿子!我本该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南音嫁给你!就算不是你杀了我的女儿,也一定是你的冷漠残酷伤害了她!”

      当姚海若还要挥手给身前的男人再一个耳光时,沈措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俯下目光看着女人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一个就够了。”

      姚海若震愕已极地瞠大了双眼,蓦地又生出一个冷笑,“我不会放过你!林震也不会放过你!你永远不要妄想涉足主持界。你最好离开北京,我与林震会动用一切关系让你举步维艰!”

      因为林家的根底,警局动用了所有警力去找寻无故失踪的林南音。最后打来一个电话,他们发现一具年龄身材乃至衣着都与失踪者颇为契合的女尸,想让年轻的丈夫前去认尸。

      看见他走出了停尸房,我走上前,只是低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沈措。”

      沈措抬起眼眸与我对视,良久后轻轻喘出一口气,淡淡释出一个笑容,“不是。”

      再无它话,仅与我擦身而过。

      没走出几步,我看见那个步履踉跄的背影一手按着胃部一手扶着墙,慢慢跪倒了下去。

      “沈、沈措!”我慌忙冲上前将他扶于怀里——睫毛微颤,眼眸轻阖,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俊削脸颊,面色苍白如纸,因此显得呕出口的鲜血格外殷红。

      “妈的!叫急救车啊!”

      医生说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胃出血患者本人竟还毫不自知的。我坐于他的病床边,看着罩在他脸上的呼吸机只感万箭穿心。

      难以预见的若干年后。同样在医院,同样是我坐于他的病榻之旁,早过了而立之年的沈措对我说:我很后悔。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这是我与沈措的二十岁。

      死者尸骸遍野,生者举目苍凉。

      苏醒以后,去掉呼吸机的沈措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九几年的时候女孩们看见两个帅哥相对而坐深情对视还不会往“耽美”上想,我只能听见门口不断传来小声尖叫,仿似在说,“两个都很帅啊!”

      以眼梢指了指门外,聚集门口的一堆护士里有一个明眸皓齿特别漂亮。他朝早已眼眶泛红的我微微挑起一侧眼眉,“你先,还是我先?”

      “哥哥欸,”我是真的笑了,但含泪的嗓音不免有些瓮声瓮气,“就你现在这副病秧子模样,还和我争?”

      “那就你先吧。”沈措仰头后靠阖起眼眸,面容苍白疲惫,却极是妖娆地笑了,“老规矩,三个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不能捅破的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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