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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任懊悔种栽成树 ...

  •   19、任懊悔种栽成树

      “视觉”受邀去上海参加一个商界颇负盛名的高峰论坛。恰巧老谭也受邀在列,于是受到百般叮嘱的我与沈措同时现身于主办方的招待酒会。一把年纪的老谭同志依然不打算放弃把他那不争气的“刘阿斗”捧成合格接班人的幻想,可惜我全没打算这么早就跟沈措似的终日里“衣冠鲜楚,道貌岸然”。三十好几之后终究找到了人生目标,打算于伟大首都开一家艳舞酒吧,为祖国的色[]情产业略尽绵薄之力。

      沈措饶有兴味地观摩着陈设大堂的一些艺术作品,我无奈只得陪同。满是国内外名家的笔墨真迹与木石雕塑,乏味得大同小异——一幅现代水墨突然闯入了我的眼帘,着墨清劲大气,勾画深入纸张肌理。画上以行草落款,飘逸飞舞的两个字我再熟悉不过,正如被感染的蚊虫狠狠叮蛰了一口——

      岑歌。

      面色惨白而口唇发绀,四肢寒战却又全身是汗。那种旧创复发的隐痛比疟疾更来势汹汹,更无药可医。

      ——这个画家的作品我也有一幅,是我前年去日本的时候他亲手送给我的。
      ——你说的是那个旅日画家,这俩年名噪海外的岑歌?你厉害啊,这都认识!
      ——承蒙款待,我在日本的时候就住在他家里。你要是没见过岑歌真人,你肯定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温文尔雅堪比美玉的男人。
      ——我怎么听说那个岑画家卖身卖国,和很多日本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听到这里的我头脑嗡鸣若炸,已然无法自控。即当我怒从心起要挥拳上前,沈措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显然是不想让我在这么个重要场合惹出事端来。

      “这十多年来,我每一天都在自责懊悔……都在锥心自问……为什么……”

      经年的懊悔种栽成树,一方的根深蒂固,一方的枯木朽株。为什么那些本该厮守的岁月最终一去不返。

      嘴唇依然深深铭记那天邱岑歌对我点水一吻的触觉,恍若昨日重现。积累多年的无尽想念一泻千里,可喉间早已干涩得发不出一声。

      “不该怪他无理取闹,是我自作自受……可是……沈措,这么多年的惩罚……太不公平……”

      在感情这个问题上探究“公不公平”实在够蠢,我对视着眼前那双将目光蜕得无限温柔的眼眸,完全失控而又失态地,哭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抬手抚向我的耳侧,修长手指盖上我的一侧耳郭,轻轻将我的头按向他的肩膀。

      ——你是说他和那个日本——

      所有和“邱岑歌”相关的、会触发懊悔与伤痛的声音,竟都被这个仿似“捂耳”的简单动作阻隔在外。手指骨节分明而温度冰凉,他稍倾脸颊,以唇缘与我的额头轻轻相触。如同向溺水之人施以援手,如同久旱之下须臾天降甘霖。

      一刹那寂无人声。

      因为高峰论坛的时间掐了个凑巧,正赶上二人的结婚周年。把女儿交给岳母,沈措此次携带美丽的妻子同行。一袭豹纹礼服的秦藻与我的混血女伴在正对黄浦江的露天平台之上,眺看这个国际大都市的旖旎夜景。隆鼻杏目、斜垂一肩长卷发的沈太太即使身处一堆白种人之间,依然艳光四射得使人晕眩。无数老外将这个根本听不懂英语的漂亮女人团团围于中央,声声盛赞其为“东方芭比”,对其敷设绝群、至秾至艳的长相推崇备至。

      一个乌发浓眉的老外比其余任何人都强烈地表现出对这个东方芭比的殷勤与好感,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英语,揽着女人洁白光裸的背脊不放,以宽硕胸膛不断擦蹭女人的高耸双[]峰。吻过秦藻的脸颊作为见面礼后,甚至得寸进尺地几番凑脸低头,企图索要她的嘴唇。

      女人的娇艳红唇始终维持着一个弧度标准而略显空洞、呆板的美丽笑容,半推半就、左觑右看间露出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沈措显然看到了这一幕,微微扯松了领带,朝不远处的一男一女投去稍眯起眼眸的目光——看似心平气和全无所谓,可我能看出这小子的确不太开心了。因为他走向陷身于老外纠缠却不懂如何自我保护的妻子时,居然撞到了于会场里巡视一票艺术瑰品的保安队长。

      那个体毛浓密身材敦硕的西班牙男人是国际设计业界的一位巨头,如何也是“视觉”不便开罪的主儿。

      伸手拦在沈措身前。

      “护花使者的任务,应该让骑士来完成。”迅速从旧伤中复原的我朝老友挑眉眨眼,轻松一笑,“犯不着要王子亲自出马。”

      走向秦藻和那个西班牙老外,动作粗鲁地推开男人不知安分的手,脱下西装替秦藻披上。朝那面色霎然阴沉却碍于场合无法发作的男人勾出一脸不屑的笑容,扶着女人肩膀将她带了走。

      “再有同样情况,你可以直接甩他一个耳光。”将手中的香槟酒杯递还于服务生,对妻子说。

      女人似乎也察觉出了丈夫的不悦,目露些许委屈地辩解起来,“我怕他是你不可损失的重要客户,我怕会影响到你的生意——”

      “那又怎样?”目光冷淡生硬,不客气地打断了妻子的话。瞥了我一眼,忽又很快换上一副稍显温和的颜色,“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顿一顿,借更温和的口吻说,“我只想告诉你,任何时候,我最主要也最重要的身份都是你的丈夫,而不是一家二流设计公司的老板。”

      秦藻瞪大眼眸微微一愣,继而灼红了眼眶,以一个终究得到大人准许、可以手捧糖果罐的孩子的姿态点着头,不住点着头。

      扑入丈夫的怀里。

      “我刚才发现,这里有一间和当年很相似的储藏室。”可以看见女人一刹就心领神会而面泛桃花。沈措俯下头于妻子耳旁轻声一笑,以一个柔软魅惑的声音说着,“小姐,愿不愿意随我再冒险一次?”

      商务酒会,名流荟萃,还有可供情人翻云覆雨烈火干柴的狭小储藏室,两个人的初识初夜都发生于一个与今晚何其相似的夜晚。

      这小子就他妈是入骨的骚!就算是结婚周年,哪儿犯得上那么浪漫!

      大泼冷水地插一句嘴,“可我先前看见保安们在检查门锁,这里的储藏室都是锁上的。”

      垂下花哨眼眸,轻轻一抿唇。接着他将手伸进胸前衣袋,指尖挑出一串用胶带贴着房门号的钥匙,朝我与秦藻扬了扬。脉脉含笑的眼梢瞟向适才那个他看似无意撞了一下的男人,那个严眉肃目、至今毫无察觉的保安队长。

      纵是当时目光牢牢相随一刻未离的我,也不曾发现。

      “你、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身偷天换日的伎俩?!”

      “我小的时候,我妈经常把家门的钥匙随意放入一些陌生男人的口袋,”笑了笑,“有的时候为了保护她,不得不采取些非常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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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任懊悔种栽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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