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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第二章
      “……是这里吗。好大的家啊。”
      下午两点五分前,我在闲静的住宅街的一角,仰望着一幢广阔而气派的宅邸。
      石子路一直通到大门口。也许是冬天的寒风的缘故,这宽广的庭院不知怎的,带着一种清冷寂寞的感觉。
      “好,我走了!”
      我鼓足勇气,按下了门铃。
      ——那位?
      “那个,我叫真田明音。是来面试的。”
      ——请稍等一下。
      玄关的大门开了,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性走了出来。看起来不太像是太太,那么就是家政妇了吧。
      “请到这边来。”
      “打扰了。”
      我紧紧张张地跟在于她的身后,她带我到了客厅里。
      “请在这里等候一下,老爷很快就会过来了。”
      “是,谢谢您了。”
      我按她劝的在革质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把身体靠在高雅的毛织抱枕上。拘束地打量着室内。
      地毯的毛长长的,没有一个污点,暖炉边的大理石落地支架上摆放
      着鲜艳的冬季玫瑰。柔和的阳光从直到天花板的大大窗户中投射进来。
      这是我根本没有接触过的豪华房子。不只是客厅,就连玄关和走廊都是那么宽广明亮。
      可是——这里明明没有一点污渍,也一点都不阴暗,可是从打进这个家门的那一瞬开始,我却觉得空气都好像凝滞了一样,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建筑本身也不能算是老旧,大概是盖起来十年左右了,我住的养育院的建筑都比这里老朽多了。可是这里的空气却远比养育院来得沉重气闷。
      在这种奇妙的不对劲的感觉驱使下,我四处张望着。在发现只有花的周围充满生气这一点的时候,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这个家太安静了。明明是有人在家的,可是却安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什么东西都摆得井井有条,却反而不能让人感觉到生气。总之,这里没有一丝有人类生活就当然会存在的气味或者呼吸。
      没有新的生命出生过,也没有人在这里成长着,讴歌着青春。这里与那些年轻新鲜的感觉是半点无缘的。
      也许在这里沉淀着的,不只有空气而已,还包括着时间吧。
      所以我觉得这间房子里住的应该是一对老夫妇才对。但是——
      “一让你久等了。我是这个家的主人,结城晴信。”
      出现的却是个青年:我反射性地跳了起来,就这样僵硬掉了:
      这个人就是“老爷”?难道不应该是“少爷”才对吗?仔细看看他,也就是二十几岁而已啊?
      他的身体修长,身穿着一件镶边的和服。因为整间房子里的暖气都很充足,他只披了一件外褂,束着腰带。在如今这个时候,年轻人很少会在家里穿和服了,可是他穿起来却是那么的合适。
      这个人带着安静与知性的氛围,可是他那细长优美的风眼却放着令人吃惊的强烈
      光芒。深黑的眼瞳似乎隐藏着什么很激烈的东西,不由便给人一种威压感。
      脸庞的轮廓很尖削,鼻梁又细又高,嘴唇紧紧抿着。
      也许是身穿的和服的缘故,让他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年轻武土。
      虽然他是个非常漂亮的人,可就算他以这个样子坐上满员的电车,也不会有一般的色狼或者变态敢对他出手的。
      他全身都散发着匕首一样锐利的感觉,锋锐到不小心靠近就一定会受伤的那种程度。
      而他之所以会给人这种感觉,比起说是对力量的恐惧来,更该形容为是对有着超凡的气质的人的敬畏才对。
      他才只有这个年纪,就住在一栋这么大的房子里,还要雇佣家政妇,那么他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呢?是传统舞踊的老师,还是职业的棋士,和服店的经营者?反正看起来不像是茶道或者花遭老师的感觉。
      啊,对了,他是要招输人数据和整理资料的助手的,那么说不定是哪方面的学者吧。
      想来想去,以我贫乏的知识和想象力果然还是找不到答案。
      “……你怎么了吗?”
      “啊!对、对不起!”
      不小心看得出神的我被他一问,赶忙回过了神。
      我真是个笨蛋,就算他冉怎么帅,毕竟也是个男人。我看个男人看到出神算怎么回事啊。而且那一位还是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我雇主的人,这里是面试考场耶!
      “真是失礼了。我叫真田明音。请您多多指教。”
      我慌慌张张地把履历书递了出去,向他鞠躬。他再次请我坐下,然后坐到了我的对面:
      “——十八岁吗。你对处理机械类的东西熟不熟?能问问你,你希望星期几工作,工作多长时间吗?”
      从结城先生理所当然的问题来看,他果然是误会了。
      “那个,我想我在电话里忘丁说明了。其实我应募的是‘家政夫’的。”
      “唉?”
      “我最拿手的菜是土豆炖肉和金子牛蒡,还有油炸豆腐,我也会做渍物(注:咸菜)和梅干之类的东西!”
      从结城先生给人的印象,我就先强调了和风的食物,可是他这么年轻,会不会更喜欢西洋餐点呢?
      “当然,我也会做汉堡肉、意大利面、炒饭什么的,如果您喜欢我会尽量去做……扫除洗涤熨衣服我也都很喜欢干,绝对不会偷懒的。虽然我没有做主妇的经验,可是我会努力地去做,所以拜托您了!”
      “请等一下。你是男的吧,虽然现在是个职业不分男女的时代,可是这的确不算是个适合十几岁少年的工作啊。我想做助手还更合适你一些。”
      我拼命地自我推荐着,可是他却制止了我。
      “我在学校里也学过,计算机是会用的,可是我想找一份能住宿的工作。因为我不得不离开现在住的地方了。”
      “你租的房子合同到期了吗?”
      他又重新看了看履历书里的住址一项。
      “品川区东五反田一丁目xx—xx感谊园内——这个感谊园是个集体住宅吗?没写房间号码啊。”
      “……不,这里是儿童养护设施的……”
      我回答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以前去做打丁的面试的时候,我就曾经被人以保证人不是亲属的原因拒绝过。
      家政妇做的是要登堂人室的工作,不但要把厨房交给对方管理,还会牵涉到出门购物的金钱问题。而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来说,说不定根本不可能得到对方的信赖,所以我才会这么没底气的。
      可是结城先生却说:
      “这个名字莫非是从广濑淡窗的私塾‘咸宜园’来的吗?”
      看来,他比起我是在养育院长大的这件事来,更在意这个名税;。
      “啊,是的。第一代园长对这位学者的教诲深有同感,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嗯,的确这位学者作过的《休道之诗》……”
      我为他的反应而困惑不解,想起园长室里的匾额,就这么回答他道。
      “‘休道他乡多苦辛,同袍友好自相亲。晓出柴扉霜如雪,君汲川水我拾薪。”’
      结城先生以清朗的声音琅琅地背诵出了这首诗。
      虽然离开双亲身边到他乡求学,但也不要叹息其中的辛苦。因为这里还有着那么多的朋友,大家自然而然地就结下了友情。清早推开简陋的柴门,只见外面结着白雪一样的霜。请你去河中挑水,而我去山中拾柴——
      “虽然过的是苦学生活,但因为有同伴学友在,也就变得很快乐了。这是一首励教的诗,但淡窗本人也和弟子们一起做着砍柴挑水的工作,所以他这可不是单纯地说教别人而已,正因为他的身体力行,才会有四千名之多的弟子拜在他门下。他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好男人啊。”
      好男人……?
      是我多心吗?怎么觉得结城先生的说法充满了怀念的感觉,听起来就像在说熟人似的?
      广潮淡窗可是江户时代的学者了。结城先生是不可能会认识他的碉
      “你的双亲是这段时期内不能与你在一起吗?”
      结城先生把话题转回了我的身上。
      他要问的,是我是不是遭到了虐待,或者双亲生病不能养育我,因为这些理由才不得不寄身于养育院的。
      这些情况下,双亲或者其中一方是在生的,而且也知道对方的所在。是我却不属于这种情况。
      “……我对双亲根本一无所知。包括他们的长相,叫什么名字,全都不知道。”
      “是吗。抱歉问到你难过的地方了。可是这样的话——既然没有家族可以依赖,那么比起个人劳动来,还是加入公司这样的组织更好的啊。”
      “其实……”
      我把实情作了说明。
      我爱钢琴,就算不能成为一个职业的钢琴家,我也想要从事和音乐有关系的工作。我为了存够上音乐大学的学费,想要做一定期限内的工作。为了存钱,我要尽可能地控制生活费。所以对我来说,能够住宿,有供应三餐的工作是最理想的。
      “原来如此。可是你上的是户川高中,那里并不是音乐专科学校,而是普通高中吧。你要从那里上音乐大学吗?”
      “像G大学或者T学院这样的地方肯定是不行的。这些地方都被称为是最高峰,要入学就需要相当的程度了,不从小练起是不可能的。”
      要进这些地方,就要早早请从这里毕业的老师们来指导自己,可是授课费一回就要几万元。而且据说老师开演奏会的时候也不能不去买票参加,何况过年过节的时候也要送上心意才行吧。
      这可和一般的教育费不是一个程度,只是学习就要花一千万以上。如果不是生在富裕的家庭里,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
      “那么你想考的是哪里呢?”
      “园长先生的堂兄弟是M音乐大学的教授我请他听过我的演奏。我想试试考那里……那里有不少从普通高中考进去的学生,而且考试的制约也比较少。”
      “嗯。总之就是承认有这个可能性了吧。总是一个人独自求学,还真是辛苦呢。”
      结城先生平和地微笑了起来。
      “好吧。你是个很认真的人,而我也更习惯由少年来照顾我的起居的。”
      着急啦。只要你方便,随时都可以搬到这里来的。”
      “……啊?”
      我一瞬间没有搞懂他的意思,惊讶地瞪大了眼。
      “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呢?山本女士,就是刚才给你引路的那位女性,她这个月底就要辞职了,能请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工作吗?关于丁作的内容和家里的说明,请你去问她好了。”
      这句话让我知道我已经被录用了,我激动地点下了头。
      “谢、谢谢您!明天开始工作也没问题!”
      “你也需要准备,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啦。只要你方便,随时都可以搬到这里来的。”
      结城先生苦笑着,然后打量了一下我的脸孔。
      “……怎么?”
      “我可以叫你明音吗?”
      “唉!”
      他突然舍去了姓只叫名字,让我迷惑了起来。我并不是讨厌他这么做,只是他用那清朗的声音温柔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动听,我被这样的自己给吓了一跳。
      “过去,我曾经失去过有着和你一样的姓氏的朋友。如果叫你真田的话,会让我想起他来的。”
      “……请问那个人去世了吗?”
      “是啊。他是个既富智慧,又富武勇的男人,只是武运不惠,在大阪故世而去了。”
      “???”
      难道是在体育比赛或者练习的时候发生事故了吗?
      我歪着头想不透,可是我可不能因为个人兴趣就乱打听别人不幸的原因。
      “那当然可以了。请您按着您的意思叫我吧。”
      “那么明音,待遇就按广告里写的可以吗?虽然休息日我想安排在星期日和星期四,但是其他日子也没关系。如果你有什么希望或者问题的话,就不要顾虑地讲出来吧。”
      结城先生这么一问,我就把一直偷偷打着的算盘提了出来。虽然实在是有点厚脸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才能。我也有不会中途撒手,给结城先生添麻烦的自信。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不给您添麻烦的话……”
      “说出来吧。”
      “能不能也让我兼做助手的工作呢?家政方面是每周休两天,而助手刚好是丁作两天。没有家政工作的日子就可以做助手了。”
      “如果这样的话,你不就要一直工作了吗?没有休息可不好啊。”
      “没关系的!我有体力,也有耐力。而且过去的人的假期也只有中元节和正月而已啊。我不是做不到的。而且我也不会荒废任何一边的丁作。”
      我努力地诉说着的时候,结城先生站了起来,走近了我。
      “那、那个……?”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我的下颚上,抬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我感到那碰触着我的手微微带着凉意。
      光滑的象牙色肌肤,雕刻一样深邃端正的面容。我会觉得他的眼瞳深处蒙着一层阴影,一定是因为睫毛落下的影子的缘故吧。虽然他的眼神是那么美丽而坚强,但不知怎的,却令人感到很寂寞。
      ……我在想什么啊?现在可不是冷静地观察他的场合!
      这种状况我该怎么做才好啊?我该说些什么才能不煞风景?
      假如我是个女人,还是个出色到能够吸引结城先生那样的美人的话,这就完全是一副要接吻的场面了,可是我们都是男人,这根本不可能啊。说不定,结城先生其实眼神很不好……?
      在呼吸相闻的至近距离看着他,我顿时陷入了混乱状态:
      这样下去对心脏太不好了啊!不对,因为血冲上头,对脑血管应该更不好才对。可是如果推开他就太伤和气了,何况我也不想推开他——
      “哇——!你在干什么,结城!”
      就在我紧张到脑子里都要变成一片空白的时候,一声大叫打破了房间中的寂静。
      叫的不是我,是个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高个青年。
      他的个子比结城先生还要高,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出那身体是久经锻炼的。从他的身材来看,一定有在做什么运动,甚至可能是格斗技了吧。
      有些长的茶色头发,细长的锐和眼晴,自信的脸孔,精悍的□□。
      好像野兽一样——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他那种粗鲁、狞猛的样子还真的是很像。总之是个放射着危险色彩的家伙。
      可是,就在他进来的一刹那,气的颜色就急剧地发生了变化,这更让我大吃了一惊。这个家里积淀着的沉重的东西就在一瞬间雾一样地消敢丁,活力迅速地占领了这里——
      他充满了凶猛的生命力,闪烁着野性的光辉,我甚至觉得有热量从他全身不绝地散发出来。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吵闹的家伙。只要你来,总是大呼小叫的。”
      结城先生似乎很无奈地说着,把手从我的脸上拿了下去,转头向着那个客人。
      被解放的我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产生了一种似乎是惋惜的感觉。
      ……等、等一下!你在想什么啊!我可没有想什么真遗憾啦被人打扰啦这样的事情!多半……应该是……这样吧。
      就在我动摇不已地自己吐槽着自己的时候。
      “你是要亲这个小鬼吧,你不都有我在了吗!今天我可是想着要和你一起呆到早上才来的哦!”
      男人责备着结城先生。他的这句话让我顿时又陷入了愕然状态。
      小鬼是说我吗?结城先生也并不是要亲我的——不,比起这个来,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笨蛋。我才不是要接吻呢。而且就算你是我妹妹的未婚夫,也并不可能为我侍寝。你不要说得这么容易招来误会。”
      结城先生虽然是否定了他的话,可是否定的内容却只有让我更增混乱而已。
      这个人是结城先生妹妹的未婚夫……?“为我侍寝”这句话也好有时代感,虽然说得很傲慢,但是总之就是担任H的对象这个意思吧。
      “啊,抱歉让你吃惊了。这个人叫作的场龙介,本应成为我的妹夫的男人。”
      发现到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结城先生苦笑着为我说明起来。
      “本应成为?”
      “去年秋天,在结婚之前,彩子就——我妹妹就因为事故而亡故了。”
      “……”
      结城先生的声音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一瞬间,他很哀伤地垂下了眼睛。
      是这样吗。秋天到现在连半年都不到,正是因为家人遭到了这样的不幸,这个家才会如此沉郁的啊。我点着头。
      可是,难道龙介先生是为了填补失去未婚妻的寂寞,才转而瞄准了她的哥哥的?
      呜哇,真是差劲到家了!如果是姐妹的话,也许还不算希奇,可是就算长相和感觉很相似,结城先生也是男的啊。
      “既然两个人都同样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那么彼此互相安慰对方的身心又有什么错了?这次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兄弟吧。”
      龙介先生根本无视我的存在,继续去泡结城先生。
      他们的体格差着一截,就算是结城先生,如果龙介先生来真的压住他的话,也是没法抵抗的吧。我很担心这样的事情,可是结城先生却面带着淡淡的微笑,回看着龙介先生道:
      “虽然说我并不是没有众道的嗜好,但是作为一个稚儿(注:男风之中作为接受一方的少年)来说,你的成长未免是过度了一些。我可没有去疼爱一个比自己还高还壮的男人的喜好呢。”
      ……所谓众道,就是男色的关系,而“并不是没有”是双重否定,也就是说,是“有”了……
      咦咦!结城先生有那种兴趣的吗?而且还是结城先生把龙介先生当“稚儿”,也就是女性身份来看?怎么想都是反了吧!
      “开、开什么玩笑。”
      我的下巴是差点掉下来,而龙介先生也一副被攻其不意的狼狈样子。哑然地张大了嘴巴。
      “谁说让你抱我了,是‘我’要疼爱‘你’才对,”
      “那真是令人发笑呢。你是说你要来夜袭我吗?实在抱歉,我可不会委身给比自己还弱的人。如果要抱我的话,首先就要胜过我才行。”
      “呜——”
      如果你能征服得了的话,就来试试看吧,结城先生是这个意思,他的表情也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而与他相反的,龙介先生却不知怎的气势忽然矮了三分,
      “……那个,难道说是结城先生比较强吗?”
      “罗嗦。”
      我难以抑制好奇心,不由就这么问了,龙介先生赏我两颗大大的卫生球。
      “空手和柔术方面我没有心得,而弓与枪龙介没有经验,所以不能公平地决个胜负。但是如果以剑术计算的话,现在我是三胜零败。”
      “哦……”
      我立刻把尊敬的眼光投向了施施然地回答着的结城先生。他明明这么美丽,却比块头比自己还大的龙介先生还强大,真是太帅气了啊。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赢过你。先不说这个,这小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跟发育过头的我不一样,他就是适龄期吧。你不会是——”
      龙介先生向我射来两道充满敌意的视线。比起说是敌意来,更应该是嫉妒吧。不过虽然他的眼神很凶恶可怕,但他并不是在瞪我的。
      “你可别擅自说些误会的话。他来是代替这个月就辞职的山本女士的家政夫,真田明音也兼做我的助手。”
      “请、请多指教。”
      虽然他是个把别人叫成是小鬼的让人不快的男人,我还是向龙介先生鞠了个躬。
      虽然他们不是正式的姻亲,但从他频繁地出入这里来看,毕竟就差不多等同于结城先生的亲人了。以后也一定会常常碰面的。
      我是个佣人,对主人亲近的客人可不能有失礼仪的。正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一个男人来当家政夫?算了,不是说名字就能表示一个人吗,说不定这工作很适合有个明音这么女人的名字的家伙呢。真是的,最近的年轻爸妈老是爱用华丽丽的字眼起个谁都不知道怎么叫的名字,结果养出了好多有人生没人养的小笨蛋呢。真是麻烦啊。”
      他轻蔑地说着,而这最后的一句话像尖刺一样扎进了我的心里。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啊?”
      “不管有什么样的爸妈,不管有个什么名字,都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吧?明音这个名字是母亲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决不允许你愚弄这个名字!”
      虽然心里知道不好了,但我就是止不住地要反驳他。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滚上来哽住了嗓子,我拼命地忍耐着。
      “怎、怎么了,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你过来一下,龙介。”
      结城先生拖起摸不着头脑的龙介先生的手臂,把他带到了房间外面去。
      被孤单一个留下来的我,不由自主地瘫在了沙发上。
      我和雇主的亲属吵架了,怎么会这样呢,由利前辈也说过我的名字像女人的,那时候我为什么就没去在意呢。
      被人说有人生没人养也不是第一次了。龙介先生说的也是一般的人,他并不知道我的事情的,就算他揶揄得再露骨,我也应该像平时一样听听就过去的啊。
      可是不知为什么,只有这一次,我会这么这么地生气……
      结果龙介先生就这么回去了。向结城先生对自己的失礼道了歉,听了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项之后,我也早早地与他告了别。
      决定我一周之后搬过来,这个月里我来见习,从三月开始正式工作。毕业典礼和彩排的时候我可以请假——
      我准备着搬家,也拿到了轻型摩托车的驾照。
      跟学车子不一样,这个东西只要有了身份证,一天就能简单地拿到了,也不会花多少钱。我的视力两眼都是一点零,问题只有学科考试而已,我对背诵又很拿手,熬上一夜也就搞定了。
      面试的第二天,我关在屋子里学习,再隔天就去了考场,平安无事地拿到了驾照。
      这是为了在工作结束之后,也可以回到养育院来弹钢琴准备的。还好那架钢琴有消音功能,就是深夜弹也不用担心会吵到别人,可是那时候就没有回去的电车了,我必须需要一个交通工具才行。
      至于轻型摩托车,等我搬过去安定下来了,再去找一辆便宜的二手车吧。
      虽说是要搬家,但我没有家具要搬,也没有任何家电之类的大件。我有的东西,也只有一点衣服、书和相册,还有一点点买回来的乐谱和CD而已。用超市买回来的纸箱子来装,
      三个就装完了。
      “什么嘛,就这点而已。这样一次就够了哩。”
      由利前辈把车都开来了,原来是准备着跑几个来回的吧。见了我的行李,他悻悻地嘟囔起来。
      “箱子就放后座和后备箱里好了,你坐到副驾驶这里来。”
      我向长年来生活的养育院告了别——话虽这么说,以后我还是会每晚都来的——向结城先生家驶去。
      彩子小姐亡故没有多久。龙介先生喜欢上了结城先生,一直在追他。而结城先生似乎是有与男人恋爱的经验。
      因为知道了这些,我对最初的上岗充满了不安与尴尬。
      不过嘛,最后那一点结城先生是用揶揄龙介先生的口吻说出来的,所以说不定只是个玩笑而已。但他们的关系不普通,这一点确实是确定的。
      到今天为止,我的身边都没有出现过爱上同性的人,当然,我自己本人也没有经验,所以这对我来说是个观念上的冲击。对于这个我一点也不知道的分野,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对应
      才好。
      “喂,明音,你默不言声地想什么哪。”
      “啊?”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叹气,就是因为想的事情吧。”
      前辈不说我都没发现,原来我把忧郁都给摆在脸上了。
      “——前辈,你有没有喜欢过男人呢?”
      “你、你突然说的什么话!”
      因为前辈看起来恋爱经验很丰富的样子,我就忍不住问出来了,结果害前辈把一口香烟的烟都吞了下去,大咳特咳了起来。
      “不是,我只是在想会爱上同性是怎么个心境罢了。”
      “……只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的脸,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就觉得心会高兴得扑通扑通地跳。如果对方不快活了,自己就会担心,有麻烦了就怎么也想要帮忙。对想着对方的心意来说,那个人是男是女都是没分别的。”
      我还以为他会笑笑就过去的,但前辈却意外认真地这样回答了我。
      “是吗,说到底,大家也都是人啊。就算身体的种类不一样,心却是相同的吧。”
      我点着头,前辈却用很可疑的眼光斜瞟着我看。
      “你这家伙,还说你没有女朋友,难道是有了男朋友了?”
      “不是啦。不是说我,是我认识的人的事。”
      “哦?”
      前辈虽然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但是也闭了口,默默地继续专心开起车来。
      等到了结城宅门前的时候,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他把身体向着副驾驶席上的我探了过来。
      “接着来说刚才的话吧。”
      “啊?”
      “不只有心,身体到途中也是一样的。如果是到这里的话,还是可以开开玩笑的。”
      “咦?”
      正想要问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肩膀就被大力地拽了过去。
      “啊……!”
      一瞬之间,我没法理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只手捧住了我的脸颊,有个什么柔软的东西重叠在我的嘴唇上。更把我惊得要叫起来的是,灼热的舌头从我无意识地张开的嘴唇缝隙甲顶了进来,夺走了我的理性。
      舌头缠绕在一起,然后咬着,强烈地吸吮着——
      我就这样呆然地睁大了眼睛,接受着前辈灵巧而又热情的吻,等到我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才终于被解放了出来。
      “……是吧?不管是男是女,亲吻的味道都是不会变的哪。”
      前辈恶作剧似地说着,抚摸着整个呆掉的我的头发。
      这个是玩笑吧?因为我说了奇怪的话,所以他要来捉弄我?
      对于性喜游玩的前辈来说,亲吻也许就跟打招呼没两样。一定是就跟宴会上玩的把戏一样,为了活跃气氛,跟男性的朋友也毫无顾忌地接吻吧。可是对我来说……
      “太过分了,前辈!你居然把我的初吻给……!”
      “耶?真的啊?你跟女人都没亲过嘴?都已经十八了啊?”
      看着鼓着腮帮子抗议的我,前辈睁大了眼睛。
      “你少管我!反正我跟前辈不一样,一点都不受欢迎。”
      “歹势歹势。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嘛。这样的话你也比不了味道了。算了,下次我给你介绍女孩子,你就把我的吻的滋味记到那个时候吧。”
      “我才不会记得!真是的!”
      我气鼓鼓地下了车,搬起行李来。
      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被男人亲吻。的确只是亲吻的话,是男是女都没什么不一样吧同在于我能不能跟结城先生与龙介先生相处好,可是我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弄得自己在上班之前就这么累了。
      我没精打采地走近了结城宅的大门,真是前途多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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