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贪欢》月小殇

17、真相

　　一个月后，祁国二皇子迎娶护国将军之女，前有重臣依靠，后有兵权为盾，随着皇上中毒后身体每况愈下，二皇子已经成了储君的不二之选。

　　就在此时，九王爷上呈折子，说是接到密报，二皇子的身份尚有可疑，这话一出，顿时有不少官员出面附和相应，并搜罗出不少证据。

　　当年二皇子为何会被带出皇宫，后又为何会被吏部尚书收养，本就不清不楚，经众臣这么一说，再联想之前两个皇子的异心，皇上不免怀疑，忙下令彻查。

　　东篱的反应却是平平淡淡，不承认，也不反驳，一副任君揣测的模样。

　　如此闹了月余，眼看着九王爷这一方愈演愈烈，似乎已认定东篱就是假皇子，上书皇上请求盘问身份。

　　事情到此地步，东篱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般，孤身一人进宫面圣，也不知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竟然立时反过脸来，斥责九王无中生有，且对东篱的二皇子身份深信不疑。

　　九王原以为证据确凿，确信东篱拿不出旁的东西反驳，不料在这个时候来了个大逆转，九王心有不甘，一问皇上才知，原来当初静妃临盆时恰逢宫中闹鬼，静妃生怕对小皇子不利，央求给小皇子纹身辟邪，这纹的正是黄山亲笔所画龙第二子嘲风，皇上一看，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令九王爷更始料未及的是，东篱的反击来的更快，联手御史台、吏部尚书告九王爷蓄意谋反篡位。

　　经由‘假皇子’一事，皇上对九王爷本就起了疑心，乍听谋反二字，几欲气结，再看东篱拿来的证据，已然深信。

　　九王爷是何等大胆，竟与边防军参将私下通信，密谋夺取边防三十万大军兵权，趁机攻上金陵。
　　这一次，换做东篱审问，字迹印鉴全都出自九王爷之手，只要抓来那参将问一问，什么都清清楚楚。

　　九王爷听罢哈哈笑起，说，不必，不必，我是故意的，我就知道她会这样，二皇子你也知道。
　　东篱点点头，我和她认识数十年，自然比你更懂她。

　　九王不以为意，道，那你觉得青衫是不是更懂？

　　东篱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青衫必定在九王爷手中。

　　××

　　九王府被查封，昔日繁华只因皇上一句话瞬间就灰飞烟灭。

　　“难怪他们都要那个位置呐。”青裙走在九王家眷的队伍中，对续香轻轻笑着这样说。

　　王妃回过头恰好看见她的笑，几步冲过来狠狠甩了一巴掌，气的浑身发抖：“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青裙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那个端庄贤淑，甚至从未吃醋嫉妒的九王妃突然间歇斯底里，眼底浮起说不出的怜悯。

　　“是你把那封信拿去给二皇子对不对！王爷对你那么好，你还跟别人勾三搭四，真不要脸！”王妃啐了一口，一句话就引来昔日九王府所有人怨恨的眼神。

　　“要是没做过，又哪来的信给我拿？”

　　“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王妃怒极，拔了簪子就用力刺过来，谁也没料到会突发这一幕，续香想要推开，可那尖细的金簪还是划过青裙的脖颈。

　　青裙醒来的时候，青衫正在给她包扎脖子上的伤口。她喊了声“衫儿”，青衫就回过头甜甜一笑，说姐姐你醒啦，东篱哥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青裙轻轻拉住她的手，叹口气，说：“衫儿，你每次撒谎都会绞手指呢。”

　　青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迅速抽出手。

　　姐妹二人沉寂很久，青衫才又开口：“姐姐，你一直都比我聪明。”

　　“这也不能成为你恨我的理由。”青裙一针见血，眼眶濡湿。

　　“是你先不对，东篱有什么好，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你却对他掏心掏肺！”青衫别过脸，不住的埋怨：“从小到大，你只会跟我抢风头，性格好，会讨师傅们欢心，又是天生好嗓子，我练的比你用功一百倍，也都是你演小姐，我演丫鬟……”

　　“仅是为了这些，你就可以把我一把推出去？”青裙问。

　　“不，那天推你的不是我！是东篱，他看见九王爷来了，才把你推出去！”青衫连连辩解，惊呼失声。

　　“是啊，他也有份，”青裙说着忽然哈哈笑起来，咸咸的水珠一颗接一颗滚落：“事情发生在我背后，你们就都以为我看不见，可那个被我撞到的侍卫却看见了，你和东篱从没有那样默契过吧？”

　　“你早就知道……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真是可怕。”青衫惊诧的站起身，似乎不敢相信。

　　“不然呢，我的妹妹，除了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你们的玩闹，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难道要我把它当真，一辈子牢牢记住？”

　　青衫不做声，没有回答。

　　青裙伸手想要拉住她，却怎么也够不着：“青衫，我们是亲姐妹，一定要这样不可吗？”

　　“你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可以做，我为了喜欢的人一样什么都可以做。”青衫向后退开几步，拎起桌上的灯笼道：“东篱以为我被九王抓了，我去告诉他是你拼命让我逃出来，他一定不会对我防范。”

　　“你想救九王爷？”青裙微微摇头，不予苟同：“东篱不会让你得手的。”

　　“如果同时有人告诉他，你被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如果想要救出你必须放了九王爷呢？姐姐，你不妨自己看看，在他心目中到底有多重，你做的一切又值不值得。”青衫提着灯笼，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

　　门一关，留给青裙的唯有无绵无尽的黑暗。

　　原来都是她错了。

　　她和青衫都是爹娘不要的孩子，被扮成男孩卖了又卖，最后在戏班子安家，班主、师傅总是很严厉，唱的不用功要打，事情做少了要打，多吃一碗饭也要打。

　　青衫年纪尚小，什么也做不来，青裙就要做两份事才能吃两份的饭。

　　久而久之，青裙就摸出其中的规矩来，哪个师傅可以撒娇卖乖，哪个师傅喜欢认真的孩子，哪个师傅最疼人，面对不同的师傅青裙就用不同的法子，加之戏唱的又好，大人们自然偏爱。

　　伙伴们却是不喜欢她的，因为每每大家伙被挨骂，总是她一个人被夸。纷纷划了界限，拉着青衫玩，也不愿意和她一道。

　　青裙不在意，不喜欢不代表讨厌，她并不需要靠着别人的想法活下去。一旦闲着无事就练嗓子，戏文里的每一个故事青裙都看的津津有味，那些婉转的戏腔，她也都真心很喜欢。

　　因为那样的童年，只有一句又一句戏。

　　直到东篱出现。

　　那个温和的少年不像其他人，他总是温柔的对她，帮她打水，淘米，糊假剑、缨枪，甚至教她读书写字，他坐在树上笑吟吟的对她伸出手，说，青裙，上来。

　　儿时的颠沛流离也好，长大后的渐渐疏离也好，从没有人像东篱一样，对她这么好。

　　她不在乎被利用，她不在乎东篱的目的，她就是喜欢他。

　　时间好像过的很漫长，屋子里一直是黑的，青裙闭上眼缓缓睡过去，不知隔了多久，醒来时依旧只有一片黑。青裙摸索着走到青衫离开的方向，有门，可却被东西死死抵住，怎么也打不开。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轻微的马车轱辘声，青裙像是见到光一般，拼了命的喊，声音只在黑暗中回荡，根本传不出去。

　　青裙很快明白过来，颓然坐在角落，这是在地下，没有水，没有吃的，如果东篱不来找她，她只有等死。

　　睡睡醒醒，到最后似乎是昏了。青裙用最后一丝力气拔下头上的白玉簪，紧紧拽在手里。她骗自己说，这样就算变成一把骨头，东篱也会认得。

　　青裙没想到还能再次睁开眼，黑暗仍在，耳边却多了一道声音：“娘娘，你醒了？”

　　续香熟悉的声音，可这个奇怪的称呼让青裙愣了好久。

　　“新皇登基了，”续香似乎知道她想什么，在黑暗中凑近她耳畔，小声道：“是东篱。”

　　“九王爷，青衫……”青裙哑着声音急急问。

　　“九王还关在牢里，青衫姑娘已经安全回来，娘娘不用担心。啊，这个时辰皇上该下朝来看您了，让奴婢伺候您梳洗。”续香很开心，絮絮叨叨的一直说着：“从您在抄家那日被人掳去，皇上不知有多担心，派人四处寻找，回来后又亲自守了两夜……”

　　“续香——”青裙开口打断，朝声音传来的的方向一把抓去，拉住她的胳膊才问：“我从被关起来到现在，一共多久。”

　　“七……七天，怎么了？”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你点灯了吗。”

　　“午时刚过，何须点灯？”

　　青裙怔怔放开她，抬手捂上眼睛，说：“续香，我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